第六十三章(第2/3页)

南城肿瘤医院一位曾接受过她采访的肿癌患者却打电话告诉她,又有一位因放弃服用进口药,等待中新靶向药救命的病友死了。

余之遇连续两晚没睡着觉,第三天时,她去找了陆沉,把那些资料给他看了,希望他能说服母亲和舅舅,对外公布新药研发的真实进展,别给那些生病垂危的人以虚假的希望。

陆沉很震惊,他意外于自己的父母和舅舅居然为了推动公司股价上涨向外界发布虚假的利好消息,欺骗大众。他回家了,和商女士争辩了很久。可惜,双方都没有被说服。最后,商女士提出见余之遇。

陆沉有些后悔情急之下说漏了嘴,暴露了余之遇,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为了让父母悬崖勒马,他同意了。本以为母亲确认余之遇确实拿到了真凭实据会妥协,结果她居然对余之遇说:“把那些资料给我,我送你和阿沉出国留学,等回来就给你们举办婚礼。之遇,商家和陆家的一切以后都是阿沉的,你作为他的妻子,和是你的没两样,你不会亲手毁掉它的,是吗?”

余之遇是什么样的人,陆沉再清楚不过。他知道这事没了商量,既希望余之遇不要曝光,又深知父母的所作所为触犯了法律,无能为力到极点。

陆沉舅舅被警方带走那天,商女士一改先前的慈爱温柔,咬牙切齿地对余之遇说:“从此以后,我们是仇人了。”

余之遇料到了自己和陆沉的结局。可他不说分手,她便等他。直到商女士为陆沉办好了出国留学的手续,他说:“之遇,对不起。”

余之遇没有当着陆沉的面哭,她朝他鞠躬,哽咽道:“是我让你为难了,陆沉,对不起。谢谢你对我的喜欢和照顾,祝你幸福。”

转身的瞬间,余之遇泪流满面,她自始至终都没说,商女士此前为了夺回那些她暗访到的材料,做出的要置她于死地行为,她此前实习的报社,也因商女士的介入决定不和她签约了,她还听说,商女士要举商家和陆家之力,在行业内封杀她。

统统这些,余之遇都没说,她希望,陆沉安安心心地走,别有牵挂,别留余情。

毕业典礼那天,她偷偷去机场送他,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过了安检,看着他的背影在视线里一点点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她蹲在人来人往的航站楼里,哭得不能自已。

那些为陆沉而醉的夜晚,余之遇怪他没有信守承诺陪她毕业,认为和陆沉的爱情败给了现实是彼此还不够喜欢。他们之间不是那种“任它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感情,她难过又遗憾。

清醒之后,余之遇又提醒告诫自己:教悌为先,家人为大。她无权要求陆沉为了自己,与亲情对抗。是她作为女朋友先对他造成了伤害,他才食言,他没有错。

余之遇试着接受现实,强迫自己站起来,可那些被所有报社和媒体拒之门外的日子真的很难捱,她几乎撑不下去了。

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许东律。

去大阳网面试那天突然下雨,为了不迟到,在堵车严重的情况下,余之遇是徒步跑去的,她见还有时间,想去洗手间把淋湿的衬衫用烘手机烘干。

可能她当时的样子太狼狈了,在洗手间外被她不小心撞掉了资料的许东律看不过去,向女同事借了件西装给她,让她完成了面试。

之后余之遇等了将近十天,在她以为又被拒绝时,大阳网人事部通知她入职。

上班第一天晨会过后,其他几位新人全跟老记者走了,只剩余之遇自己站在大厅里不知何去何从。许东律在这时从总编办公室出来,视线扫过来,朝她招手。

余之遇认出他,高兴地小跑过去,礼貌而客气地称呼道:“前辈。”

“叫师父。”许东律说着,把一个胸卡递给她:“以后你跟我。”

当时的许东律已是采访部部长,原则上是不带徒弟的。

转正后余之遇问:“师父你为什么带我啊?”

本以为得到的答案应该是,你聪明,有潜力,肯吃苦这类。结果,许东律看她一眼,答:“除了我,没人敢要你。”

面试时余之遇提及毕业前的新闻实践课完成情况时,她忽然想到什么,反问面试官:“我因实践课的报道得罪过人,公司介意吗?”

在余之遇看来,大阳网并不介意,否则不会聘用她。事实却是,许东律作为面试官之一,去了解过她所谓的得罪人事件后,对于她的正直与勇敢很是欣赏,他说服了总编,决定给这个初出茅庐,年轻无畏的姑娘一个入行的机会。

可还没毕业就惹出那么大的麻烦,没有一个老记者肯带余之遇,深怕管不住她,再为自己惹祸上身。职场就是这样,越是老油条,越懂明哲保身。

许东律其实也不指望他们,为了保留住余之遇身上那股劲头,不让她被现实磨平棱角,他决定自己带她。

余之遇没想到老记者们如此嫌弃她,更没想到许东律知道了她与中新的过节,于是,她把和陆沉的那一段过往讲给了许东律听,末了问:“师父,我是不是做错了?”

许东律说:“记者应该追求真实,公正勇敢地搜集和报道。若你做不到这一点,永远成为不了一名优秀的记者,那就别浪费时间,趁年轻换个职业。”

回忆键到这里被按住,余之遇有点明白许东律离开南城前一次次的欲言又止是怎么回事了。因为清楚她与中新的那一段往事,许东律对陆沉并不陌生。所以,当公司决定让从国外回来的祁南到南城接任总编一职时,他一定是发现,祁南的男朋友是陆沉。他开始担心,作为陆沉的前任和现任,余之遇该如何和祁南共事。

她的这个师父啊,永远都当她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余之遇庆幸他晋升去总部了,否则真是不知道他要跟自己操心到何时。

余之遇站在休息室窗前,看向满城的万家灯火,想着今晚要将这些故事讲给肖子校听,不禁猜测起他的反应。

想教授,教授到。肖子校在这时寻到休息室来。

余之遇看看时间,九点一刻,她问:“就结束了?”

肖子校没解释已经推了晚宴,反问:“嫌早了,没想好怎么解释?”

他语气虽然还是冷淡的,惯常反问的姿态却是饶过她的前兆,余之遇扑过来抱他:“想好了想好了,只等教授聆听指导。”

肖子校被她撞得退后了一步,他顺势向后仰了仰头,像是故意躲她,手也不肯抱她:“那就端正态度,别搂搂抱抱。”

余之遇哪是那么听话的人,正要凑上去亲他,有人敲门,她赶紧松手,站得规规矩矩。

是喜树,刚刚肖子校让他开自己的车回家,他来问肖子校:“老师,你的行李箱是不是挪到余哥……师母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