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陶泽其实很放心孟长青,孟长青这性子, 一个字, 怂!怂成这样, 天下人全都入魔了,孟长青也不可能入魔,那书虽然邪门,但看上去不是什么霸道的邪术,他们玄武修士,修道先修心,若是保持不了本心, 这道不修也罢。说是这样说, 陶泽还是替孟长青去药典大殿中翻书了, 这事儿稀奇,他也想查查有没有先例。
顺便找找有没有消记忆的方子什么的。
孟长青回到放鹿天, 脑子里不停想象李道玄撵自己出山的样子,一阵阵冒冷汗,往堂前一坐,忽然记起李道玄早上让他抄道规的事,手头的事一放,先去抄书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直觉告诉他, 李道玄应该还不知道那本《符契》的事,除此之外,孟长青想不出来自己还犯了李道玄什么忌讳, 但李道玄开口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抄一抄。
抄了一会儿,实在是静不下心,他一把捞过书,去了放鹿后山的剑池。
这剑池说是剑池,其实和剑没有半分关系,也全然没有池,甚至连水都没有,这是个封闭的洞穴。谁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形成的,也不知道它为什么叫剑池,玄武方志没有一册提及到这剑池的渊源,只知道,黄祖之前,这剑池就在这儿,在剑池左侧小路上,用青金石竖着块碑,上头刻着两个字:神庭。
孟长青在洞穴中坐下,提笔慢慢默着玄武道规,脑子却浮现了出了那本书上的术法,他的笔猛地一顿。
过了片刻,他忽然在笔下写了端端正正的三个字。
“李道玄。”
昏暗的洞穴中,这三个字一写出来,孟长青瞬间神志清明。
看着这三个字,仿佛李道玄盯着他似的,他一点不敢想那些邪门东西,还别说,真的比清心咒管用,管用太多了!孟长青心里一阵震动,提笔蘸墨,也不默道规了,开始在纸上写“李道玄”三个字,一遍遍地写,这三个字能浇灭他心中杂念,让他虔诚专注,一心向道。
孟长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写了多久,最后纸都写完了,满地都铺开了,昏暗的洞穴中,就这那盏摇晃灯烛,他捏着支笔坐在那儿,自打碰上那本邪书后,他寝食难安,好久没这么平静过了。
什么念头都没了。
外头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那块刻着“神庭”二字的碑在月光下泛着陶瓷的光泽。
孟长青在写着“李道玄”的纸堆中躺了会儿,忽然一个起身,手肘支着膝盖打量着空旷的洞穴。
孟长青一夜没睡,他把李道玄的名字刻满了整个洞穴,完成的那一刻,他站在那儿,看着一山洞的“李道玄”三个字,感觉自己灵台都刷一下清明了,别说邪念,他觉得自己境界都拔高了几个档次,嘴里吐的都是仙气。
孟长青坐下打量了会儿,神清气爽。然后他猛地又想起那道规还没抄完,一个激灵,忙又爬起来,跑出去拿新的纸和墨。
五百遍实在太多了,寻常弟子抄,少说抄一个月,李道玄原是打算让孟长青好好静静心,却没想到不过七日,孟长青就把那五百遍道规交了上来。
字迹工整,没用道术,确实是一遍遍抄出来的。
李道玄看了那些书一会儿,看向孟长青,孟长青在他注视下,冷汗忽然就下来了,似乎是有些慌,低声道:“师父,没事的话,我先告退了。”
李道玄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微微一蹙眉,低声道:“再抄两千遍。”
孟长青刷一下抬头看他,似乎是震住了,却又猛地低下头去,他跪在了地上,说了一个字,“是。”
师训如山。
孟长青其实有些想问自己哪里做错了,但是最终也只是微微攥了下手,跪在地上什么也没说。
李道玄看着他,少年心性,总是能扳回来的。这年纪知道什么情爱?孟长青退下去后,李道玄抬手喝了口茶,不知道为何,余光却是轻轻扫了眼那叠的整整齐齐的五百遍道规,他喝茶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敛去了眼底的情绪。
有些诧异吧,又有些不知道怎么办,很难得能让他措手不及,再去看孟长青,总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触。
不能打不能骂的,也只能如此了。
孟长青在洞穴中继续抄道规,大约是李道玄今日罚了他,他对着一洞穴的“李道玄”三个字,尤其心神安定,什么都不敢想,就一心一意抄书。
虽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但感觉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为了显示自己认错的态度诚恳,孟长青这回抄了五千遍道规,用了两只手,埋头抄了半个多月,还没抄完。
阿都看着都觉得害怕,“师叔怎么比我爹还凶。”他坐在孟长青对面,山洞中只有他们两人,他对着孟长青道:“我爹罚我抄书,一百遍就是很多了。”片刻后,又道:“要不要我帮你抄一点。”
孟长青笔没停,对着他道:“不用,我还有六百二十八遍,很快了。”
阿都听得头皮发麻,片刻后他安慰孟长青,“我上回在师叔面前帮你说了很多好听的,你放心,不管你干了什么,师叔一定不会赶你下山的!我觉得师叔人还是很好的,他还请我吃点心来着,酥皮的果子糕。”
孟长青抄著书,头没抬,笔却顿了下,忽然笑了下,“那是我给他做的,好吃吗?”
阿都兴奋地点点头,“特别好吃。”
孟长青道:“那等我抄完了,再给你做。”说着他忽然摔笔抖了下手。
阿都道:“你怎么了?”
“手抽筋。”孟长青甩着手,“没事,缓缓就行。”
阿都颇为害怕,“师叔为什么罚你啊?是那个……那个书的事儿吗?”
孟长青摇了下头,“不像。”他看向阿都,“你没说漏吧?”
阿都立刻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孟长青其实不怎么放心,他这师兄实诚归实诚,但说话有些不过脑子,不过他现在抄书抄的头晕眼花,也顾不上别的,伸手又去捞笔。
阿都抬头看着满洞穴的“李道玄”三个字,“长青,你为什么写这么多你师父的名字啊?你看着不会害怕吗?”要是他整日待在写满了谢仲春名字的山洞里,他怕是天天做噩梦。
孟长青抄著书,低声道:“害怕?”
阿都满脑子都是一山洞的谢仲春,忽然缩了下脖子打了个哆嗦。
“害怕就对了。”孟长青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下,他还是不怎么放心,对着阿都道:“这些日子你不要到山上来找我,等我抄完了,我去你们山上找你,我师父最近心情不好,你能避着着点就避着点,不要扰着他。”
阿都点点头,又对着他道:“对了,上回师叔问我,你是不是喜欢岳阳师姐。”
孟长青的笔微微一顿,“怎么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