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赵柯看着虚空,默默流泪,偌大的大堂中,只能听见吴晓云压抑的哭声。
醉仙楼的护卫沉默地将世锦的人捆好,等着听风楼分部的人带走,夜入三更,寂静无声。
洛书按着方思远的脉搏,轻轻松了一口气,一旁的子车痕却皱着眉头拉了拉洛书的袖子。洛书看过去,按住王懿的手腕,也皱起了眉头。
王懿被阿荼掐住拖行,脖子上的勒痕已经发紫,恐怕这嗓子有半个来月说不出话来,但是更严重的是阿荼划破他的皮肤,那渗入血液的蛊毒,子车痕已经为他止住了血,银针渡穴辅以草药,却也只是止住了蛊毒入侵的速度,不出一日毒便入心,便是大罗金仙也回天无力了。
洛书按按额角,只觉心烦意乱。
偏偏这时,楼外喧哗声又起,洛书警惕地起身远眺,本以为是世锦的援兵,却不料看到了列队整齐的官兵,为首的是一个老人,大约五十多岁的年纪,银发银须,精神矍铄,面露愤怒,后面的青年高大英俊,难掩焦急。
很快他们到了醉仙楼的不远处,也看见了地上没有还没有清理的一片狼藉,有人跑着上前,带着哭腔,“老爷!二少爷就在里面!”
洛书恍然记起,这人好像是杨迩的小厮。仔细看看,那老爷子和为首的青年,与杨迩的长相也分明有几分相似。
——“你带着我腰牌回家,给大哥或者我爹说都行,说要是再不带人过来,本少爷就得横着回去啦!”
杨迩临走之前,让小厮回家叫的人,终于来了。
“我家小儿是不是在你这里!”
为首的老爷子,看来是气坏了,也担心坏了,没头没尾地就是一句,也没说自己儿子是谁。
洛书拍拍子车痕让他去后院看看,勉强整理了一下心情,上前拱了拱手,问道:“阁下可是杨二公子的家里人?”
“我是他爹!小迩是不是在你们这里!”
关心则乱,老爷子有些失态,后面的青年连忙上前一步,安抚地拍了拍老爷子的脊背,向洛书拱手回礼,道:“在下杨闻,是杨迩的兄长,这位是家父,听闻小弟来此,所以来……看看。”
这位杨闻兄显然也是有点慌,一开始说的还好,后面的就乱成一团。
门前血液四溅,地皮被剑气刀光掀起,一看便是经历了一场血战,杨迩不曾习武,若是被卷了进来……
这样一想,任两人再沉稳、再老谋深算,也慌了神。
洛书见两人对杨迩关心不是假的,便暗暗松了口气,而后道:“令公子夜里翻墙进了鄙人的酒楼,两位也看见了,今夜有人来犯,所以令公子被波及到,现在昏迷不醒,一会便能醒过来了。”
其实杨迩这一扑救下了洛晴,让洛书看杨迩顺眼了不少,但是这事却没法在这两人面前说,他根本不知道杨迩家里人是否知道杨迩对洛晴的心思,也不知道这次杨迩回去搬救兵用的是什么借口,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事情,那乐子就大了。
说到底,还是洛书心软了。
哪怕自家徒儿说洛晴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他还能不知道,这种事情往往局外人比本人看得更清楚,更不要说这个人是洛书。
他忍不得看好容易恢复正常生活的洛晴,再受一遍情伤。
洛书觉得自己已经解释地很清楚了,但是显然,短短几句话并不足以让焦急的两人平静下来。看着眼前处于暴怒状态,并想强行闯进醉仙楼查人的老爷子,洛书只觉额角青筋直跳。
当初的南风馆,重建的醉仙楼,占地面积极大,当初洛书足足拼上五六个夜晚不睡才将地形摸透,从大堂到后院哪怕是子车痕运上轻功也要花上一段时间,更不要说是不会轻功的杨迩和洛晴。
洛书算算时间,估计现在子车痕还在路上,顿时头更疼了。
不出意料,眼前的这人就是自己的亲家了,一见面就大打出手委实不好,可是不动手,这亲家都快带着兵打上来了。
“这位……呃、老爷子,”洛书的年龄比这位可大多了,奈何现在用着二十来岁的身体,也不便多解释,“请进来喝杯茶吧,杨迩一会就到。”
“呵呵,不了,你这醉仙楼的茶,老朽还真不敢喝!”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挥手就要带兵硬闯。
洛书理解是理解,但是理解不等于能接受一群人硬闯自己的家,顿时也来了脾气。这老爷子好说歹说怎么就不听呢,本来一整晚的折腾心情大起大落就糟糕极了,还被人嘲讽了一脸,也不说话了,反手一吸,将一把椅子吸了过来,一撩衣襟,大马金刀地坐在了门口。
二零八八看得好笑又心疼,便学着洛书的样子,反手将茶壶吸来,手部发热,不一会,那水就开了,里面的花果茶随着水流翻滚,香气四溢,他倒了一杯递给洛书,那茶壶便又回到了原处,不差分毫,宛如从未移动过,唯一不一样的,便是那壶嘴冒着的腾腾白雾,将人的心都骇了一个哆嗦。
洛书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眉眼淡淡,好像这里不是大门前,面对的不是气势汹汹的官兵,而是花前月下,对月而饮。
【哇小八!你刚刚那一手帅爆了!哈哈哈简直帮我装得一手好13!】
然而对外清冷公子形象的洛书,在意识海里蹦蹦跳跳,二零八八想他意识海若是有形象,那一定是只不得闲的兔子,顿时柔软了眉眼。
【宿主喜欢就好。】
洛书的意识海温暖舒适,他的意识体在其中,就好像方才轻轻搭上的肩膀,那一刹那剥离了所有的岁月蹉跎,露出了永恒的本真。
二零八八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指尖还残留着水杯的温热。
若是永远……
被洛书几人挡住的门后,听风楼支部的人赶来,将人带到了醉仙楼的后院,吴晓云怔怔地看着赵柯,闭了闭眼,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随后去看阿荼。方思远被带到了就近的房间等待苏醒,李砚夕拿出几只蛊吸取王懿身体内的蛊毒,试图延续毒素发作的时间,为洛书和子车痕留出更多时间。
而在门前,杨迩的家人带着官兵,怒气冲天看着洛书,却被刚才两人的一手镇住,无法前进,将身后官兵的性命葬送,也无法后退,将儿子留在这样的地方,只能乖乖等着,存一线希望,面前这人说的是真话。
气氛渐渐紧张,流逝的时间就像是冲进气球中的气,下一秒就可能让气球彻底爆掉,而就在这时,自大堂内,突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我这是……还活着吗?”
“思远,他怎么样了?”
洛书回头,看见王懿按着脖子起身,嗓音嘶哑,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顿时心里一沉,也顾不得许多,一拍椅子向后掠去,半空一个翻身,轻轻巧巧地落在了王懿的身边,只怕他是回光返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