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皇后衣裳湿透了, 先上去换干净的衣裳。

赵攸在池子里磨磨蹭蹭许久才上来,她换好衣袍就看到殿内食案上的豆花, 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后, 就坐下吃豆花。

豆花是热的, 味道也没有改变,她抛去浴池里不开心的事, 自己摸着颈子上的痕迹, 扭头就看到一旁伺候的宫人在傻笑。

她咬了一口豆花后就跑去铜镜前看自己的颈子,那里清晰地多了一个红色的印记。

赵攸:“……”难怪宫人会笑话她。

她觉得丢人就换了一间高领地玄色衣袍,将一碗豆花都吃了去。等宫人撤下碗筷后才将皇后出来,衣裳和头发都干了, 款款走来。

赵攸感觉到危险就眯起眼睛打量着皇后, 她吃饱了就斜躺在榻上, 目光又落在她的手腕上:“咦,你的手串呢?”

皇后也顺着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故作不解道:“应当方才换衣裳的时候落下了,待会让宫人去找找。”

赵攸对于这些没有太深的感觉, 皇后都已解释,她也就没有再去追问, 悠闲地躺下来后就与皇后说起朝堂上的事。

初生牛犊不怕虎,赵攸对朝堂上即将发生的事感到很满意, 她觉得自己可以掌控这些变故。只要手中有兵,就不怕温轶刁难。

以前不敢与他针锋相对是因为自己处于劣势,现在就不同了, 她亲政后许多事情就可以自己做主。

皇后在旁静静听着,相信过不了多久,赵攸就可以有自己的天下,首辅当朝的时日也会渐渐远去。凭着今生小皇帝良善的性子,只要温轶做的不过分,她是不会牵涉满门的。

温隽已远调离京,与临安城的联系也是不多,温二又是哑巴,温轶身旁的谋士与朝臣被苏文孝渐渐拉拢,他快要众叛亲离了。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她也不想将事情做绝,母亲的身份是去不了温家宗祠,最好的去处便是苏家,只是苏老夫人的隐瞒令人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就像柳钦说的那样,她不如姓柳罢了,这样两不为难。

赵攸躺在榻上揉着自己颈部的痕迹,明日去上朝,若是被朝臣看到了就会让人笑话。她扯着皇后的袖口,“你把它弄走,好丢人。”

皇后回神就看到赵攸颈子上被揉得一片通红,她伸手摸了摸,眉眼舒展,道:“这是陛下自找的,与臣妾无关。”

赵攸又要炸毛了,腮帮子鼓了起来,拍开皇后的手,“不给你摸了,以后都不许亲我。”

在旁伺候的宫人恰好听到这句话,大胆抬首看了一眼小皇帝,吓得慌忙退出去。她有些明白帝后之间的感情了,皇帝要皇后哄着才行。

小皇帝平日里都会让着皇后,她学会了喜欢,就会知晓怎么谦让。今日里犯倔了,她不想搭理皇后,转身就躺了下去。

她闹脾气,皇后也没有恼,也跟着在一旁躺着,半搂着她:“陛下,你为何要皇后的名字换成我的?”其实只有一个名字罢了,她从不曾在意这些。

活了两世,她都不能姓苏,顶着谁的名字做皇后又有何区别。

只要赵攸心里有她,一切都不重要。其实顶着温瑾的名字,可以省去诸多麻烦,也不会牵扯到她的身世。一旦将这件事情公开了,当年的事就会公之于众,于赵攸而言也是蒙羞。

赵攸半阖眸,听到这句话后就知晓皇后身世是一道过不去的槛,“为何要便宜温瑾,百年后你的陵寝还会写着温瑾的名字,你不用怕的,我不会让旁人构陷你的。”

遇到大事,赵攸的心就已经开始偏了,只要对皇后好,她就可以去做。万事不由人,在她那个时代里做事会有许多困难,然而现在这个时候是不会有的,她是皇帝,可以为她做很多事。

不过是身世罢了,皇后身份干净,就算是私生子,那有如何,她不嫌弃就轮不到旁人来说三道四。

她捧着皇后的脸,轻轻地将吻落在她的眼睫上,蜻蜓点水就松开,不忘道:“我会早日查明那些事的,不管怎样也都是上一辈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皇后凝视她热情的眼眸,指尖拂过她扬起的眉梢:“那你记得今日的话,都是上一辈的事。”

赵攸不懂何意,却还是郑重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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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里举行亲政大典,朝臣头顶炙热的太阳,热得朝服都湿透了。待礼毕后都恨不得回府去换衣裳。

赵攸故意晾着他们,典礼进行得十分缓慢,直到黄昏才结束,晚上还有筵席,她自己回殿换袍服,让朝臣在外等着。

皇后在福宁殿一直等着她,见到人后就立即替她脱下厚重的冕服,中衣都跟着湿透了,脸也晒得通红。她让人取了清凉的药膏,轻轻地在赵攸脸上抹了一遍,不然明日就会黑了一圈。

赵攸不是沉默的人,细细地将典礼的事都与她说了一遍。皇后一面听着,一面给她抹药膏,最后仔细叮嘱道:“晚间少饮些酒。”

“你不去吗?”赵攸怪道。

皇后面色如常,低眸看着赵攸袍服上的龙纹,“我不大喜欢去那些热闹的场所,在华殿内等你回来,少饮酒。你药还未曾断,饮多了终究不好。”

赵攸没有办法,这种场合皇后总是能躲就躲,她不知当年发生什么事令皇后这么畏惧人前。她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勉强,扬首在她额间亲了亲,“我早些回来,你若是等不及就先睡。”

“好。”皇后应道,理了理赵攸的发髻后,转身去吩咐皇帝身旁的宫人,让他们盯着皇帝少饮些酒。

赵攸站在冰块前看着皇后嘱咐宫人,忽而插一句:“皇后若是放心不下,不如自己去,今夜歌舞是必不可少的。”

皇后手中动作一蹲,回身看着赵攸:“我怎地不知今夜有歌舞?”

赵攸扬首看着屋顶,装作毫不知情:“朕听人说了几句罢了,也不知有没有。”

宫人哪里再敢接话,得了皇后吩咐就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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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设宴的时候,赵闽也在列,他在府里待了多日,对于外面的事也浑然不在意。温轶数次提醒他要注意自己的分寸,皇帝亲政后就会对他动手,要早做准备。

赵闽这些时日已然看明白了,温轶要的是一个傀儡皇帝。他的阿兄不听话,温轶就想换一位皇帝,而他若是不听话,只怕也会被废弃,这样兜兜转转,他指不定命都没了。

所以,他对温轶的示好装作不知道,照样过自己的日子。

筵席上赵闽被朝臣孤立,他久不入朝堂,名声又不大好,想与他交好的朝臣也不多。尤其是见到小皇帝在朝的威望渐深,都得掂量一二,免得走错了路。

筵席上气氛压抑,冰块也挡不住身上的冷汗,安时舟在朝臣之间游刃有余,替皇帝挡了不少的酒。苏文孝坐在温轶下首,自斟自饮,情绪也不是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