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众生皆草木

“没、没什么。”

李阿姨只当他不好意思,又笑着说:“其实你也不用多想,陆先生这段时间很忙,等闲下来了一定会好好陪您的。”

乔烬偷偷在心里想,他还是、还是忙一些,别回家好了。

听起来陆衔洲是一个很凶很严肃的人,一定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哭,可他天生爱哭,小时候练舞拉筋太痛了都会哭。

这种本能,他根本忍不住,有时候明明告诉自己不准哭,可是眼泪还是先一步下来了。

乔烬两只手攥在一起,小心翼翼的鼓起勇气问李阿姨,“陆先生他,讨厌别人哭吗?”

“他比较欣赏利落干练的人,像是宁小姐那样还有牧先生那样,不过我也没见过有人敢在他面前哭,怎么啦?”

乔烬不自觉又想起那道严厉中带着一丝笑的嗓音,心跳忽然又乱了。

大提琴一样每一根弦都又低又沉,不像自己无论怎么假装沉稳,都带着一股怎么也改不掉的小奶音。

乔烬趴在收拾好的餐桌上,恹恹的没什么精神,李阿姨笑着把他赶去沙发上坐。

他边走脑海里忽然又想起程律师的话,‘陆先生很知名,财经杂志上有他的资料,如果您想了解,可以去看看。’

他曲着腿窝在沙发上,看着李阿姨忙来忙去的背影,给自己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才打开搜索界面,小心翼翼地输入了陆衔洲三个字,点击搜索按钮的时候,像看恐怖片似的眯了一条缝,然后瞬间瞪大了眼睛。

!!!

他长得一点也不丑!

乔烬不敢置信的伸手揉了揉眼睛,又拉上去看了下搜索框里的名字,屏幕上这个人,真的是陆衔洲吗?!

他不仅不苍老丑陋,反而英俊极了。

眉目狭长而黑,带着一股锋利的弧度,微微侧目的眼神被相机定格下来,就像是……忽然发现了偷看他的人。

乔烬被他“看”的心慌,再也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急忙把界面往下拉了拉遮掉他的脸,不让呼吸更加紊乱。

照片上的陆衔洲眼神凌厉,虽然和梦里的样子完全不同,但看起来还是很凶。

李阿姨收拾完东西,洗了一小盘水果过来给他吃,又问他晚上想吃什么,先生不在家需要什么都跟自己说。

乔烬说不用,好不容易等到李阿姨走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

乔烬的亲生父亲因为误杀了人入狱,杨芹背负巨债和漫天的声讨辱骂,带着乔烬东躲西藏艰难度日,每天起早贪黑的打工却还是应付不了那些讨债的人。

他小时候就长得漂亮,那些人让杨芹拿他来抵一部分债,杨芹说什么都不肯,走投无路便嫁给了当时看上她容貌的冯玉生。

结果嫁给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她“亏欠”冯玉生,在这个家也没有发言权,希望藉由自己的忍气吞声,让乔烬过的稍微好一些。

杨芹一直跟他说,他不如别人伶俐、不会跟人相处就少说话,乖乖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他不聪明,却很听话,然而事有两面,杨芹本意是希望他乖乖的,结果却成了就算是在学校里受了欺负他也都默默忍受,从来不肯告诉杨芹,怕她担心。

乔烬其实并不太懂婚姻分配,也许他比陆衔洲更为排斥这种规定,只是不知道、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去反抗罢了。

从小杨芹就让他乖,给他形成了一个潜意识,乖、听话就不会惹别人生气了。

乔烬收起手机,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他一定会乖,会听话。

-

“喂,想什么呢。”

乔烬回过神来,发现是周诉。

他是个Beta,算是乔烬唯一的朋友,为人爽朗,虽然平时总把自己搞得像个不良少年看起来很不好惹一样,但是心地很好。

“看你发半天呆了,怎么姜飞那个傻逼又找你了?”周诉说着便要去撸袖子,被乔烬一下子拽住手臂,摇摇头说:“没有。”

周诉坐下来,一只手大大咧咧的搭在乔烬的肩膀上,侧身靠在桌上说:“我猜他最近也找不了你麻烦了,一个Alpha让我揍的在地上喊爹,我看他就是老哇子堪蚌壳——光听到嘴响。”

乔烬每次都能被他的歇后语逗笑,天生的笑眼弯成个月牙儿,和梨涡交相辉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甜味。

周诉见目的达到,收回手装模作样的捂住胸口:“啊乔美人你别这么跟我笑,我要死了快快快扶我一把。”

乔烬忙收住笑轻轻咳了一声,这才发现他手上真的有伤,微微蹙眉问道:“你真的打他了?”

“对啊,我不是说了么姜飞总缠着你,好像是个Alpha了不得似的,仗着信息素跟你契合度有87%就想撩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他配吗?唱戏打水桶——算啥家伙,87%就了不得了?说不定以后有个跟你契合度99%的呢。”

乔烬手指一僵,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周诉发现不对,推了他一下,“你咋了?”

“周诉。”乔烬咬咬嘴唇,在心里来来回回想了好几遍,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着他问:“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能不告诉别人吗?”

周诉一拍胸脯:“能啊,就是让我滚钉板都不往外传,你说吧。”

“我结婚了。”

“切,你这坟上烧报纸——糊弄鬼呢。”周诉摆了下手笑起来,没等乔烬解释他自己就欺近了压低声音问:“乔美人,烧没烧纸?”

乔烬摇摇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价值不菲的钻戒。

“那……我……不是,这没听说啊,等等你们结婚没办婚礼?”周诉盯着他手心儿里的戒指,总算发现问题在哪儿了,“阿姨就让你这么嫁了?”

这件事太过复杂,乔烬不知道怎么解释,就点了下头。

周诉觉得头壳发昏,捂了下脑袋缓了一阵又说:“那人谁啊?”

“陆衔洲。”

“卧槽谁?陆衔洲?!”

周诉一喊出来,整个教室都侧目过来看他,忙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完了,这个我打不过,他要是欺负你,我没辙了。”

乔烬微微皱眉:“你也认识他吗?”

周诉说:“不认识只听过,我哥就在他们分公司上班,有一次他来视察分公司,把分公司负责人训得跟什么一样,紧接着下面那个月的业绩就提高了三个百分点,太魔鬼了。”

乔烬越听心越沉,周诉却像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眼睛一亮,说:“哎哎哎!大水冲了菩萨——绝妙啊。”

“什么?”

周诉撑着下巴,笑眯眯的说:“下次姜飞再缠着你,你把你老公名字往他脸上一甩,保管给这孙子吓尿。”

乔烬抿了下唇,轻摇了下头说:“他好像不希望别人知道我们结了婚的事。”

-

“陆总,您私自结婚的事儿陆老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