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洛基的双眼盯着那些被悬挂在墙角的尸体。那是不是一个个的尸体, 那是一排排的尸体。

虽然洛基曾经想要统治地球甚至还真的有点成功的征兆,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要屠杀的意图。毕竟他要拥有的是地球的最高权力，作为君王，他可以与战士战斗，但却不会向自己的人民伸手——然而这是洛基自己的原则，却不是他眼前所见的真实。

他当然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难道这个世界中这个国家的领导者其实是傻子吗？

可是一个傻子做领导者……这可真的是太少见了——毕竟智力障碍的人做领导者就很容易把其他人带沟里去……所以除非全国都是智障，否则就不应该会出现这种选择智障做领导者的事情……洛基无法理解也不想去理解这个。

他当然没有理由去理解别人, 尤其是这个“别人”还让他根本就产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好感……讲道理, 洛基·奥丁森本来就很任性, 也许在他还渴望得到奥丁的肯定的时候他没什么任性的行为——至少当着奥丁的面儿他是没有多任性的，可是……这不代表他不任性，说白了，他才是真的宇宙第一任性大宝宝, 其他人都要靠边站！

所以……他就理所当然地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绞刑，更不喜欢那么多人……看起来又可怜又悲惨的人被绞死。

在心中已经想好要炸掉这个国家的领导人的官邸了，洛基当然又恢复了轻松的样子, 开始在墙角数着被吊死的尸体的数量。

他走了一段路，大概有两公里, 而吊死的人加起来就有一百二十一个。这对于洛基来说可以说是非常无法接受的事情了。如果是曾经的洛基的话大概可能不把这些人当回事儿……但是现在的洛基已经明显不是曾经的洛基·劳菲森了——这不是说他不再记着老奥丁跟劳菲做过的那些对不起他的事儿，而是单纯的……他已经不至于被那些事情伤害到什么都不在乎的地步了。

也就是说，他现在再怎么心存怨恨，也不再是一个无根浮萍一样可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了，他是一个有太多在乎的东西的人，因为他在乎, 所以他也当然的不会认为人命不是命可以任意践踏了。这就是他所谓的成长，很多人都觉得他现在变好了……但其实根本不是。

洛基有些为自己的投机取巧沾沾自喜，可除了沾沾自喜，他更因为这些人类的死亡而心存担忧。

这些人的灵魂已经不在了，他现在急需找到一个人来看看到底这个世界里发生了什么。

真是可怕。

他又往前走了一段路。

周围的景色昏暗晦涩，阴沉沉的天空中布满了不详。

他看到一群穿着红色衣服戴着帽兜的女人被一个面容苛刻又严谨的女人盯着，行色匆匆地往前走，近乎是在冲——她们脸上的表情近乎死寂，在芙利嘉去世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的死寂……这是不能接受的死寂，她们仿佛是死去了一样，只有躯体在这个世界上行走，但是灵魂彻底的消亡掉了似的……即使是洛基自己，一个见惯了各种可怕事情的神，他也觉得这些女人脸上的表情让他恐惧。

洛基虽然是个神，而且还是个被称呼为邪神的神，但本职其实不是邪神，最初他是谎言之神，庇护谎言与狡黠的商人，后来又因为喜欢恶作剧，也是坏孩子们的守护者，而因为他死过一次之后，这次死亡带给他的不单单是死亡，还是更精准的神职以及真正的神格，所以他成了故事之神，所谓的记录者，人嘛，故事本身就是谎言与真实之间的地带，它是历史与传说的壁垒，之后又因为他带走了永恒之火，又在灵魂中保护了永恒之火，于是就又自己形成了火神的神格……说起来，他现在已经不再是当年的神域法师，凭借银舌头就在九界之中纵横玩乐的邪神了——而在九界之中再怎么玩乐，他也没有见到过这些女人的这样的表情。

她们是绝望的。

比绝望更为可怕的彻底的冷漠。

一个个，就像是行尸走肉。

洛基整个人都有一种想要打碎点儿什么的冲动。

他因为特殊的生理特征，可以说比那些男人敏感得多了……当然了，这种敏感以及细腻的小心让他捡回好几次命……而这回，他更是敏锐的感觉得出这些女人并非真的是绝望……她们跟他一样，想要打碎些什么，但是她们没有办法打碎些什么。

他的眼睛转了一圈，发现了很多人。

很多人站在街道两旁的房子里，躲在窗帘背后，用一双眼睛盯着街道上的一切。

洛基往旁边闪了闪。

他看到玻璃窗后面那一双双充满了麻木的眼睛，他可以理解的是这些眼睛里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善意，那一双双的眼睛就单纯的是在注视着街道上发生的一切，仅此而已……但是他同样的可以从这些眼神中发现那一道道刺人的令人浑身刺痛的感觉……那与善恶无关，单纯的是麻木的想要自保的思维在作祟而已。

洛基心里登时就咯噔一下。

他知道这种眼神。

他在灭霸的牢房里见过这样的眼神……那些被灭霸宣布一半会被杀害另一半会被留下而且他还并没有想好会杀死哪边的一半的时候，那些选择站边的人就会是这样的麻木——他们或许会死或许不会死，但是不管是死还是活，都没有什么好运气。

死，就是死。

活下去……也许是会庆幸，但是一切都已经回不到从前了。所谓的幸运，也不过是下一次不幸的起点而已。

这种时候，大家的眼睛里就只有麻木，要么是自己死去，要么是别人死去，虽然自己想要活下去，可是就算是活下去也不过是拖延死去的时间。

这种麻木是从灵魂之中渗透出来的麻木。

洛基忽然就不想要去看这些人的记忆了。

他有些恐慌。

虽然他经历过很多事情见到过许许多多的邪恶也感受过美好……但是，这些与眼前的这种情况比起来，他还是有些胆怯。

毕竟……那些邪恶与美好都是超然的，而这些……这些仅仅是人类，是一群单纯的无能的低等的人类……他们为什么会感受到这种绝望？

于洛基本人来说，这就像是二十一世纪的人类在看原始人一样，有一种无法理解的错觉……原始人就应该是吃喝拉撒睡繁衍后代慢慢发展的……而现在……二十一世纪的人看到原始人竟然忧愁得开始掉毛发了，理所当然会觉得不可思议——洛基就觉得眼前的这些地球人的麻木让他无法容忍也没法理解。

而他本人当然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可知道归知道，不代表他自己愿意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