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沈观澜下意识的就要把手抽出来,他的举动太大,崔曼玲都被推开了两步。文月就跟在崔曼玲身后,见状立刻扶住了。
沈观澜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上前就想要跟徐宴清解释。
徐宴清看了他一眼,却迅速转身,回到饭桌边坐下了。
沈观澜脚下一顿,这时沈正宏也从饭厅外走进来,看到他们都停在门口,于是说道:“都去坐吧,崔小姐也别客气。”
沈正宏身边跟着二太太和三太太。众人坐下后,太夫人才姗姗来迟。
她平时都在自己的南院用膳,今日是阖家拜观音的日子,晚上必须一家人一起吃。
等太夫人也坐下后,目光一扫,道:“蔽日还没回来?”
她年纪虽大,牙口倒不错,思路也挺清晰。沈正宏道:“娘,蔽日让人带了消息回来,商会有点要紧事没处理完。他明日会去给您请罪的。”
太夫人道:“请罪就不必了。他平时忙,你们当爹当妈的要多顾着点他的身子。都要三十岁的人了也不成家,身边连个照顾他的媳妇都没有,太说不过去了。”
大夫人忙道:“婆婆教训的是,这事是媳妇没做好。”
太夫人无奈的摇头:“哪能是你没做好,他那性子……也罢,不说这个了。观澜,你今日是怎么回事?”
沈观澜刚才一直盯着徐宴清看,他和徐宴清之间正好是面对面的位置。只是他一直盯着,徐宴清却根本不抬头。视线就像盯死在面前的碗碟上了,连眨眼的动作都很少。
沈观澜心里着急,就怕他刚才误会了。眼下太夫人问了问题也没听见,直到沈金玲在旁拍了拍他的腿,他才反应过来。
“观澜,奶奶和你说话,你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沈正宏不满道。
沈观澜走到太夫人身边,把手肘虚虚的撑在太夫人肩膀上,在她耳边讨好道:“奶奶,今天是我错了,您原谅我一回。我回去把莲华经和心经抄一份来送给您。”
太夫人的软肋就是孙子和菩萨,沈观澜自小便在她膝下听多了经文,哪能不知道说什么能讨得她欢喜的。
太夫人果然笑了起来,眼角的褶子都绽开了,拍着他的手道:“好好,算你有心,菩萨应不会怪罪的。去坐吧。”
沈观澜回到位置上,沈正宏又对太夫人介绍了崔曼玲。崔曼玲乖巧的给太夫人行礼,得了太夫人几句夸赞后,这顿饭才算正式开始用了。
席间沈观澜不时的去看徐宴清。他低头吃着碗里的饭,动作很慢,像是没什么胃口,也不怎么夹菜。旁边的二太太和三太太互相找话题和老爷太夫人聊着,不时会听到众人的笑声,越发显得他像是局外人一样多余了。
大夫人心里在生着沈观澜的气,也没去管他吃多吃少。倒是一旁的沈金玲瞟了他几眼,崔曼玲更是积极的想给他夹菜。
沈观澜面前的碟子里很快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但他食不知味,动了几筷子就放下了。
沈金玲又看了他一眼,悄声道:“二哥,你要是真不喜欢崔曼玲就别拖着。我也不喜欢她,不想她做我二嫂。”
沈观澜的心思根本不在此处,听到后还是有些诧异:“为什么不喜欢她?”
“你看看她,哪有人第一天上门做客就这么主动给男人夹菜的,半点矜持都没有。我看她倒是巴不得跟我换个位置,能直接坐在你旁边。”沈金玲嫌弃的撇了撇嘴。
她自小便在私塾上课,后来大一些了就去学校读书,受的教育一点也不输给两个哥哥。故而她自小就很独立,也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把人生最重要的价值定义在一段好的婚嫁上。
听她这么说,沈观澜稍稍放下心来。目前看来,大哥和三妹都不会支持他的婚事,加上爹也同意不逼他,那只要搞定他妈就没问题了。反正奶奶最开明,看她对大哥的婚事态度就知道了。只要说些道理再哄一哄,也不会真去逼他的。
想到这,沈观澜总算没那么烦躁了。他又看向了徐宴清,那人从坐下后就再没看过他一眼,看来今晚得早点去西厢,跟徐宴清好好解释一番了。
沈观澜正想着该怎么说才不引起误会,就听沈正宏道:“宴清,你身子可好些了?”
徐宴清有一刹的慌乱,但他立刻抬起头,恭敬道:“谢老爷关心,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沈正宏道:“那便好,饭后你随我回房去伺候。”
话音刚落,就有筷子掉在地上的声音传来。众人都转头看去,沈观澜手里空空如也,一双雕花的银筷子“啪嗒”的掉在了地上。
伺候的丫鬟立刻捡起来,给他递了双干净的。
只是沈观澜的表情有点怪,众人没发现,唯有沈金玲多看了他两眼。
徐宴清慢了半拍的回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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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沈观澜根本找不到打岔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徐宴清跟沈正宏回房去了。而崔曼玲则像看不懂人脸色似的又贴上来,挽着手臂想要他陪着去消食了。
这回沈观澜的耐心彻底耗尽了,他推开了崔曼玲,眼里冷的像蓄着冰的池面。他并未说话,却看得崔曼玲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追上去。
徐宴清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事,他搀着沈正宏,在熟悉的廊下走过。边上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都是他曾看过无数遍的风景,只是曾经冷清的月色,如今却渗出了寒意。那迈出的每一步脚印都在提醒他,身后的不过是一场美好的梦境,唯有眼前的,才是属于他的真实。
他陪着沈正宏回到房里,刚迈进门槛,就听到沈正宏捂着嘴,剧烈的咳了起来。
他把人扶到桌边坐下,倒了杯热水递过去。沈正宏咳的都快喘不上气了,一手推开那杯水,全泼在了徐宴清手上。
徐宴清眉都没皱一下,想要给他拍背顺气,就见他又呕了两声,立刻有血丝沿着指缝涌了出来,看得徐宴清都呆住了。
“老爷?!”他慌得叫了起来,正要去开门叫人,就被沈正宏一把扯住了袖子:“别喊……”
沈正宏吃力的叫道。
徐宴清只得又蹲下来,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的方巾擦他的手。
那素白的帕子染上了血渍,像是洒落了红梅的雪地,刺红了彼此的眼睛。
徐宴清担忧道:“老爷,您怎么会咳血了?您的病不是都好多了吗?”
沈正宏由着他给自己擦手心里,嘴角边上的血迹。看着他被开水烫红的手指染上自己的血,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他拉着徐宴清的手,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
那手虽是男人的,肌肤却莹莹似玉,骨节也不会很明显,放在他干燥的掌心里显得秀气而修长。
沈正宏打量了许久,忽然低下头,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