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回到长恨殿的时候,严宴和玄妤等在大殿门口。

严潼是牵着季珩走回来的,此时也没放开季珩,就那么拉着他走了过去。

玄妤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看不见,以免损了师叔的威严。

严宴看向两人紧握的手,捂着嘴咯咯笑,还附到玄妤耳边说了句悄悄话,而后玄妤也笑着轻拍了她一下。

两人走近了,严宴掂了一下脚,甜甜地叫道:“哥哥!季珩哥哥!”

严潼挑眉应声:“今日怎么这么殷勤?是不是有求于哥哥?”

季珩一愣,微微弯了弯嘴角,点了点头。

严宴扁着嘴小声嘟囔:“哪有……”

玄妤又在一旁笑道:“童童啊,你快别打趣她了。她今日折腾了大半天,就为了给你和师叔准备一顿晚饭,快进去用饭吧,她都盼了老半天了!”

严潼眉毛挑的高高的,一副“你居然会做饭”的受惊样。

但眼神却是温柔的,嘴角也一直扬着淡淡的弧度。

严宴看见他这副样子,气的要打他,严潼赶紧一溜身躲到季珩身后,严宴又追上来,兄妹两就围着季珩展开了一场“追杀”。

玄妤摇头无奈的笑,季珩就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儿一动不敢动。

最后还是玄妤先拉住了气呼呼的严宴,说饭菜都快凉了,严宴才肯罢休,眼珠子一转,拽着季珩往里边走,还故意扬着声音道:“季珩哥哥,宴儿给你做的饭哦!”

玄妤噗嗤一声笑出来。

严潼在后面看的目瞪口呆。

这还怎么得了!

他赶紧追上去,一把勒过严宴的脖子,表演了一个锁喉神功,一边就这么拖着她往里走,一边醋兮兮道:“我才是你哥哥!”

严宴咯咯笑着挣扎着拉他的胳膊,讨饶道:“是是是,哥哥我错了,你快放手哈哈哈哈……”

严潼嘿嘿笑了两声,又一手牵着季珩,一手把严宴的小脑袋夹在胳膊下,昂首挺胸地朝殿内走去。

玄妤在后面哭笑不得的跟上。

严潼看着满满一大桌的菜,再看看严宴期待的脸。

季珩低头一言不发的吃着菜,玄妤也埋头扒饭。

严潼砸巴了两下嘴,挑了个不那么容易惹怒这小祖宗的说法:“宴儿,你做的菜,很有特色。”

严宴浑然不觉严潼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当哥哥是在夸她,高兴地原地蹦起来转了三个圈。

严潼本来还想添一句:“要是能少放点盐就更好了。”

看到严宴这样欢天喜地的样子,严潼无奈地笑笑,也学着玄妤和季珩,低头默默扒饭。

严宴蹦跶够了,也坐下来给自己夹了几样菜,开开心心地吃起来。

严潼看她一脸享受的样子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呐呐道:“你觉得,怎么样?”

严宴莫名其妙看他一眼,洋洋得意道:“很好吃的!”

严潼一愣,顿时咬着腮帮子痛苦忍笑。

这个丫头,不仅要别人夸好吃,自己还要骗过自己才算完。

真是……

忍笑忍到腮帮子都酸疼了,一顿饭好歹才算是吃完了。

严潼又说起要和季珩一起回一趟临州,安葬严循一骨灰的事情。

他本来是想带着严宴一起去的,但无奈严宴刚醒来不久,身体还不太好,就只能把她留在长恨殿修养。

严潼看着严宴写在脸上的不舍得,又觉得心软,安慰她很快就会回来。

严宴闷了片刻,又恨懂事的抬头冲严潼和季珩笑了笑,道:“哥哥,季珩哥哥,你们去吧,宴儿等你们回来。”

严潼心疼地揉她的头顶,严宴一把拍开他乱动的手,闪到玄妤身边小声道:“师尊,等哥哥走了,我们就篡位当大魔头吧~”

三个人都被她逗的发笑,一顿饭吃的欢欢喜喜。

严潼安排了青山书生、蛇王鹤王保护玄妤和严宴,隔天就离开了长恨殿,和季珩一起坐上了回临州的马车。

严潼枕着季珩的腿躺着,跟他说起一些旧事。

他说严循一是个好父亲,从来不曾苛待过他,还给他带来一个这么好的妹妹。

又说起严宴小时候如何如何调皮,简直在是十里八乡横行的小霸王。谁都管不住,就是怕自己不理她。

那副委委屈屈想道歉,又觉得自己十分在理不想屈服的样子,实在别扭的可爱。

严潼说,如果不是严循一,他就不会有机会遇见季珩,不会有后来的一切。

他可能会慢慢对尤灵失望,或者被尤灵折磨致死,或者学会仇恨,堕落成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头。

他说,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要做严循一的孩子。

季珩都一一应着。

严潼说了很久,说到严循一把他认成了女孩子,说到他常常蹲在家

门口的石狮子旁边等严循一从外面回来,说到那场啼笑皆非的娃娃亲,他慢慢说着,声音却越来越小,最后沉默了下来,望着车顶不说话了。

大抵又想到了伤心处,季珩心里叹了口气,揽着他,指尖在他肩头轻轻点着。

一串儿悠悠扬扬的调子悄悄传进了严潼的耳朵里。

那是临州一首妇孺皆知的童谣。

季珩声音是清冷的,却因为温柔的临州调子变的缱绻起来。严潼握着他的手,慢慢闭上了眼睛。

这几个月他一直紧绷着,现下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季珩就在他耳边哼着熟悉的曲调,他忽然就安心下来,慢慢睡了过去。

因为两人是坐马车慢慢赶的路,所以在将近大半个月后才到达临州地界。

严潼把严循一的骨灰葬进了严家祖坟,又亲自立了碑,季珩看着他在墓碑的亲族那一列刻下:长子严潼,次女严宴。

严潼跪在新起的坟墓起,看着冰冷的墓碑轻声道:“爹爹,我跟宴儿都很好,以后我也会照顾好宴儿的……”

他看着那墓碑,仿佛还有话要说,但说完这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苦涩的笑笑,缓缓道:“爹,你别担心我了,师尊对我很好……”

严潼把头上的青玉簪子取了下来,埋进了墓碑前的新土里:“下辈子,我还做严潼,还做您的孩子。”

那是严循一托严宴带给他的冠礼。

他把他埋在这儿,就像曾经把曾经那个稚子留在了这里,永永远远的陪着严循一。

之后两人又回了一趟严府,但严潼只是站在院子里沉默地站了会儿,四处瞧了瞧,给院子里的花浇了一瓢水。

甚至没回自己的屋子里看看就又离开了,季珩问他怎么不进去看看,严潼已经走到了门口的石狮子旁,他伸手碰了碰那石狮子的脚,慢慢道:“到这儿就够了。当年父亲就是从这儿把我领回去的,他说‘我家的院子还缺一个给花浇水的人’,问我要不要跟他进去看看,我进去了,却一直没想起给院里的花浇水。今天算是圆满了,够了,就到这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