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萧姚本以为自己少说会看见叶非折大吃一惊的表情。

毕竟, 死人复生这种事情,不是谁都能见到。

她带着微微的笑站在原地, 打算以处变不惊的姿态来欣赏叶非折的失态。

然而萧姚左等右等,始终等不来叶非折的哪怕一声“哦”字。

叶非折甚至撇下她, 去问萧姚身后的跟踪者:“就是你把我套的麻袋?”

不怪叶非折耿耿于怀。

他数百年间打过那么多仙魔大能,拆过那么多灵脉宫殿, 被套麻袋实在是第一次。

若不是顾忌着都钓鱼钓到这个地步了,索性和跟踪者去见见幕后之人,跟踪者早被叶非折一刀曝尸丢在荒原上。

跟踪者被叶非折一眼望过来时, 竟有点腿软。

不过是个空有锦绣皮囊的草包罢了!

他回忆起之前种种, 在心里安慰完自己,挺直腰板,昂着头道:“是我, 怎么了?”

叶非折:“……”

没怎么,只是敢套完他麻袋, 然后理直气壮和他对质,恐怕天上地下,也就那么一个。

跟踪者不怀好意打量完叶非折,声调中带着种刻意拖长的傲慢:

“希望叶道友看清楚,这里可不是任你胡作非为的四方宗和仙道。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再说话。”

跟踪者自觉自己有萧姚这个靠山,分外有底气。

莫非叶非折还敢在萧姚一个大乘的面前对他动手不成?

套麻袋就套麻袋了。

吃这个哑巴亏就吃这个哑巴亏了。

还想秋后算账?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走出去。

要怪, 就只能怪他叶非折自己蠢!

“这样啊。”

叶非折不置可否回了一句, 情绪很淡, 听不出好, 也听不出坏。

上一刻还背靠大树好乘凉的跟踪者,这时又莫名地发虚起来。

要怪,就只能怪叶非折生得太好。

纵使心知肚明他是个锦绣草包,也不由得被他在外的那点金玉皮相所吸引,被他眼睛望得魂魄惊动,心跳如鼓。

然后,跟踪者看着有一道刀光一闪而过,快得他甚至捕捉不到刀光的影子,几乎没认出来那是道刀光。

一道刀光,彻彻底底地封死了跟踪者的口,也彻彻底底地斩断了他的退路。

这刀过后,纵跟踪者有千百句耀武扬威言语,千百颗粗壮乘凉大树,也无处可说,无处可靠。

“叶非折!”

不知是叶非折视她为无物,还是在她面前斩杀自己下属的举动激怒了萧姚,她终于不复先前飘渺出尘的模样,带上几许愠色:

“你别忘了自己身份!”

叶非折煞有介事跟着道:“的确,我不该忘记自己仙首亲传,不平事刀主的身份。这样看来,一个死了不知多少年的孤魂野鬼让她野鸡下属强行把我带到这儿来,我只杀了动手的下属,着实仁慈。”

如果四方宗主、温愧云与阮秋辞在此,估计已经被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着喊着说我师弟就是人美心善脾气好。

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古话不错。

和温愧云阮秋辞待在一起时间一久,思维也不禁和他们同化了。

他这话说得刻薄。

以萧姚的城府,都不禁被叶非折气得面色一白:“你未免太过分!”

“我劝你好好想想自身处境,别在自身难保的时候任性使气,到时候害死的事你自己!”

萧姚自认把话撂得够重,警告撂得够明显。

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回答她的不是不情不愿的低头认错,而是悄然架上自己脖子的森冷刀锋。

随着不平事的动作,叶非折面容离她更近。

那张脸只比刀锋更锐更美,也更无往不利。

叶非折屈指在刀锋上轻轻一弹。

萧姚忍不住咬住嘴唇,努力让自己不在叶非折刀下显出恐惧之态来。

她听见叶非折漫不经心道:

“你不是好奇我怎么敢在你面前杀了你下属吗?”

“这就是我的回答。”

她看见叶非折朝她一笑,笑如游走在刀锋上的一捧刀光似雪:

“我不但敢在你面前杀了你下属,也敢在你上头的山洞里杀了你。”

叶非折是真的敢那么做。

也是真的会那么做。

意识到这点后,萧姚手脚发凉,甚至不敢和叶非折说那些“神尊必不会轻饶你”的套话。

真真正正的疯子不会在乎这些。

萧姚重新审视起叶非折。

叶非折和她所想大相径庭。

原先她和跟踪者想得差不离,以为叶非折只是靠个着一张得天独厚的脸受宠的废物罢了。

现在看来——

倒是可以考虑合作。

她尽量尝试着从刀锋下放松下来,向叶非折挤出一个笑,说话声音和缓温柔极了,仿佛世上的所有烦心事都能在这种声音下一一迎刃而解:

“我知道你接近楚佑的目的。”

叶非折微微挑眉,带着两分兴味看她。

他是不信萧姚会知道自己的任务的。

说起任务,系统大概是自知目前出现的疏漏太大,难以用原着剧情填补说明,已经有很多日子装死不出现了。

萧姚说:“你是为了祸世血脉接近楚佑。”

说这话时,她带着几分可惜。

谁能够不可惜呢?

祸世血脉,对世上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最为致命的诱惑。

对妖族而言,祸世血脉意味着独一无二,至高无上的修为地位。

对仙道而言,祸世血脉是这千余年来,横渡雷劫的唯一希望。

对魔道而言,祸世血脉一样等同于呼风唤雨,独一无二的权力。

谁能够抗拒呢?

不过相比起自己小命来,也就没有那么可惜了。

萧姚轻叹一口气,之后不再遗憾可惜:“放下刀,我愿意与你合作,事成后,祸世血脉我们五五分成。”

叶非折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不平事和他不屑的语调一样稳:

“合作?”

“你凭什么与我合作?”

“凭你随随便便就被我架住脖子的修为?”

萧姚坦然直视叶非折:“凭我是楚佑的母亲。”

这一回,叶非折握刀的手差点抖了一抖。

原来世上真是有这样的厚颜无耻之人的,他想。

最厚颜无耻的是,萧姚还能将自己的不要脸,自以为是天经地义的一件事。

这些念头很快转过叶非折脑海,面上却不曾表露出来分毫:

“据我所知,你和楚佑分开得早,你如何确保他心中会有你这个母亲?”

萧姚轻轻笑了一声。

她笑得悦耳,伸手抿鬓边碎发的动作也赏心悦目。

纤白手背,乌黑云鬓,谁看见她能不说她柔美如画上神女,不觉得她是自己童年心中向往的母亲形象呢?

萧姚温温柔柔道:“我自有我的把握。”

“祸世生来世俗缘浅,亲缘断绝。何况楚家那等环境,只怕是受尽欺凌,哪来的真心对他之人?他又如何不会心中念着我这个母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