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陶家祠堂

周已然看着陶宅祠堂里供着的满满一屋子牌位默默无语。

祠堂大致分为两种,家祠和宗祠, 这种设立在家中的家祠, 是祭祀近代祖先的场所,通常供奉曾祖以下的祖宗牌位。这也和‘以五服以内为亲,五服以外为疏’的说有关。

若非有大功德, 五服以外的先祖、始祖一般是享受不到家祭的香火的。

陶宅的祠堂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周已然粗略一看, 摆在这里的牌位有已经去世好几百年的, 也有最近一二十年的。

看上面记载的生卒年月也是十分混乱,若按时间来排, 甚至有一百多年的空白, 难不成这段时间陶家人终于修仙成功?没有人去世?

先不论这些小问题,最让周已然吃了一惊的是牌位上的姓名。

他们都不姓陶。

什么样的人家祠堂里供奉的全是外人?

周已然真心疑惑:“我很好奇,进你家祠堂的标准是什么?”

陶姜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 认真鞠了躬才回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听爷爷说过, 祠堂里供奉的都是舍生忘死功德无量的先人,他们大多无亲缘后人,要心怀感恩, 小心供奉。”

“那你家这不是家祠, 是烈士祠堂啊。”供奉了这么多代,陶家还挺仁义,周已然边看边感慨。

这个祠堂或许是陶宅修缮最完善的地方,陶姜日常打理得勤快, 香火供奉不断,没有一丝破败气息。

墙壁上的壁画色彩明艳,不是一般写实的画法,那几乎泛滥一墙的红色,似火又似血,其中隐约可见的神像,带着浓厚的宗教色彩。

周已然看了许久才看清藏于满壁红色里的巨大黑影。

“这是什么写意画法?”周已然迟疑地开口,“火柴人大战九头蛇?”

也许是为了突出黑影的巨大,它周围一圈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小,只隐约能从服饰动作猜出都是些道士。

陶姜道:“这个图要蹲着看。”

周已然不解:“为什么啊?”

蹲下之后才知道陶姜的意思,这个角度正是壁画中的道士们的视角,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黑影是什么便一目了然了。

一只巨大无比的狐狸在大火中嘶鸣咆哮,粗壮的九根尾巴纠缠盘绕在道观的建筑神像中,像业火中开出的妖冶红莲。

明明只是道粗糙黑影,谈不上半点精致,却偏偏令看客观之便想到上古之威来。

周已然蹲在墙边,呆呆看着这幅壮美景象,耳边似乎真的听到了当日那场熊熊烈火燃烧一切的声音......

周已然缓了许久,心中暗自反省,居然差点被几百年前的壁画上的一道狐影迷惑了心智,果然还是修为不够。

把视线从狐影上移开周已然才发现被焚烧的建筑匾额上有字。

“清云观?这名儿有点熟悉,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陶姜提醒道:“我之前同你说过,清云观是新城近几百年唯一有记载的宗教场所,清末年间被一场大火烧毁,观中道士在大火之后均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周已然看着壁画问:“那场大火是这九尾狐造成的?”

陶姜迟疑了一下:“这个并没有史实资料明确指出。”

可看这壁画就是这个意思。

看图编故事要不得,周已然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儿和你们陶家有什么关系?”

家祠中供奉着这么多道士牌位,还留下这幅壁画......关联如此紧密,不妨大胆猜测一番。

“难道你们家祖先便是当年清云观幸存的的道士?家祠中供奉当年牺牲的师长同门?”

如此一来倒是能说通这幅清云观降狐壁画为何出现在陶宅祠堂。

陶姜:“我的猜测同你一样,陶家先祖与当年的清云观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宅里的道法古籍的来处或许就是清云观......我曾经问过爷爷,只是谈到这个话题他便左顾而言其他,只叫我好好守着祠堂。”

这种明晃晃有隐情的反应......

本来来祠堂只是想找寻点线索,在周已然的预想中,这个过程应当是非常艰难一波三折的。

结果这里的线索和被猫抓挠过的毛线团上的线头一样多,但看起来都和陶姜的五感没关系......

一时之间周已然还真不知道从何查起。

有些丧气地在祠堂内走了两圈,周已然突然福至心灵,问道:“牺牲这么多人,这个九尾狐可有被收服?”

“不清楚。”陶姜思考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当时应该是没有的,从祠堂里的牌位的生卒年月来看,那场大火之后只消停了一百年,之后祠堂中又进来了一些牌位。”

“我总觉得死后牌位能进陶宅家祠的,应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的牺牲者。”

周已然算了算时间,离现在最近的一方牌位只有一个,是二十三年前的,是一位名叫陶然的道长。

虽说这是陶家家祠,可里面姓陶的还真不多,难得看到一个,周已然道:“这个应该是你家真正的亲戚了。”

“这是我爷爷的儿子。”

这种绕一圈的说法,把周已然搞得有点懵,那他究竟是你大伯还是小叔,还是...父亲呢?

周已然脸上的懵逼太明显,陶姜回答道:“我也不知道,爷爷没给我说。”

怎么你家的关系认定全靠你爷爷口述吗?这么淡薄的吗?

陶姜也很无奈,他从小跟着爷爷生活,也没见过其他家人,只知道爷爷的几个儿女都去世了,自己父亲具体是哪一个他真的不知道啊!

从小他只要一问这个问题,爷爷就是一副老来丧子晚景凄凉的模样,多追问几句能直接泪洒当场。

面对这样的场景他能怎么办?总不能真逼老人家吧,只能不了了之。

听了陶姜的解释,周已然更加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你爷爷说不定知道你突然五感敏锐的原因。”

陶姜:“只是现在联系不上他。”

问题又回到原点,还是得靠他们自己。

“祠堂祠堂......”周已然看着供在最上方年岁最久的牌位,“其实家祠只供奉五服之内的祖先也有道理,一来是亲疏有别,我们如今祭拜祖先,至多祭到曾祖,再往上恐怕连祖宗的名儿也不知道,若真要一代代祭拜过去,那些传承稍微清楚些的人家,岂不是没完没了。”

“二来,就算排着队拿着投胎的号码牌,好几百年过去,前头的也应该已经重新做人了,再祭拜也没有用。”

那这里的牌位就齐全得很奇怪了,除非真的是为了纪念烈士,供后世瞻仰。可那又没必要如此遮遮掩掩了,应当将先辈的功绩好好记录传唱才对。

周已然头疼地蹲在地上,果然还是不能熬太晚的夜。

陶姜看他痛苦纠结的样子,有些担心:“别着急,你先去休息会儿补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