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你已选择【D. 什么都不做,默默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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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将自己在盛典那边受到的委屈尽数写在纸上,向程谨宣泄自己受到的不公。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程谨从来就不是什么能救你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善人,他和盛典才是一路人。

思及此处,你不免感到有些悲凉。你觉得自己仿佛身置于莫比乌斯环之上,像只任人戏耍的仓鼠在那条扭曲了的圆弧轨道里不断奔跑。

你无法靠自身力量打破局面,只能卑微地祈求将你置身于此的敌人,希望他能对你高抬贵手、网开一面。

这么想着的你顿时失去了与程谨沟通的欲望,于是一动不动地伫在原地,沉默不语地与他面具后的双眸对视着。而对方也并未因你的无动于衷而感到尴尬,而是无比自然地将手收了回去。在这过程之中,他丝毫没有撇开视线,于是你们就这么静静地对望着,仿佛空气流动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你认真地盯着他的双眸,像揣测洗头小哥情绪那样,试图从他回望着你的目光中寻觅出蛛丝马迹。可令你沮丧的是,比起反复无常的盛典,程谨情绪淡泊得如同一具毫无生机的木偶,让你怎么也无法从他的双眸中捕捉出点特殊意味。

与他视线相交之际,你突然觉得他那双黝黑清透的眸子宛若一面平静无波的镜子,在沉默中窥探着你,自己却鲜少有任何情绪。

突然,他眨了眨眼,像是领悟到了什么似的低下了头,在便条纸上动起笔来。

「你在感伤。」

他将写好的字条向你转去。

你瞥了那行字一眼,蹙起眉头,又抬眸朝着面具男望去。程谨静静地凝视了你几秒,随即又低下头写了起来。

「这次是困惑,然后是愤怒。」

你只觉得自己额角的青筋正一跳一跳——是的,你刚刚的预感并没有错,他的确是在探究你的情绪波动。

这让你想起以耍弄你为乐的洗头小哥,而这个认知无疑又让你更加怒火中烧。

正当你打算夺过他手上松松握着的便条贴和笔,向他质问这么做的意图时,对方将新写好的字条转向了你。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这是我下意识的动作,我似乎总是不自觉地便会开始去读你脸上的情绪。」

当你的视线落在句子末尾处的标点符号时,他的手指一转,将字条翻了一个面。

「我为你着迷。」

你的心脏顿时一跳,但却并不是因为心动,而是因为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他的话又让你想起洗头小哥说对方喜欢你的事情,可你觉得这一切都不对劲极了——无论是他对你所谓的情感,还是他话中若有若无的微妙之意。

他的喜欢究竟是来源何处?你们分明都没见过几次面。

这种毫无预兆、无迹可寻的情愫让你觉得忐忑,惶恐,甚至是恶心。

你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让程谨意识到你有话想说,于是他将便条纸与笔一齐递给了你,而这次的你并未拒绝。

「我不懂你的意思。我们明明只是陌生人。」

程谨认真地点了点头,随即将你手中的笔轻轻取出,低头写了起来。

「对你而言,我是个陌生人;但对我而言,你却不是。」

他等你读完这行字后,又飞快地动起笔。

程谨说在他正式选择你作为盛井的移情对象前,他早已观察你多时。你很少出门,因此他能见到你的次数不多,但即便如此,他依旧觉得你很特别。

程谨写到这里蓦然顿住了,删删划划了好久,才终于组织好自己的语言。

「我觉得我们是同类,像是半弧,都不太完整。我不完整,所以我藏在了另一个人的躯体里;你不完整,所以你避开了人群试图掩盖自己的不同。」

你看到他的话整个人顿时僵住了。可不到片刻,你又缓过神来,用纸笔反驳道。

「我不愿意和别人打交道是因为我社恐,是因为我本来就不擅长和别人相处,并不是因为我人格不完整。」

你写到这里,笔锋一转,随即向他抛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疑问。

「在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究竟在想什么呢?」

是的,你觉得对方说的话荒谬极了,一点可信度也无。你下意识便觉得对方和洗头小哥都是一样的货色——他们通过与你交流来掌握你的情绪,然后借用你的反应来推测下一步该如何走,最终引诱你说出他们想听到的话。

洗头小哥用语言陷阱诓骗你是因为他本身性格恶劣,想看你出糗的模样,那程谨呢?

他的话究竟是发自内心还是口蜜腹剑?

在经过洗头小哥一事后,你便对他们的话暗生警惕。你觉得在这个屋子里的人谁也不可信,无论是喜怒无常的洗头小哥,还是看似冷静温和的程谨。

可程谨却对你挑衅的态度视而不见。他低下头,神色自若地写下了最后一行字。

「我也不清楚,我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说罢了。」

*

你们间的对话便以这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

你想从程谨口中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却在程谨将笔纸收回口袋前都没能写下任何东西。你觉得对方的态度和说话方式总是含含糊糊,给你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这和与洗头小哥对话不同,让你很难判断他的立场,同时也使得你更加难以与他对峙。

直到程谨从塑封里拿出那根令你眼熟的针管时,你才条件反射似的拉住了他的衣角。

你对自己没能及时写下自己的心里话感到追悔莫及。可如今的你已经来不及了——他早已将纸笔收了回去,而你也因顾及着盛井而无法开口。

你抬起头,目光恳切地望着他。

如果你真的读懂了我,那你一定知道我心里所想的!

我不愿待在这里!我想离开!

你紧张地盯住他的双眸,希望他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犹豫或是心软,可直到对方将枕头扎入你的皮肤,你都未曾从那双眼睛中看到你所渴求的东西。

没过多久,你的意识便开始模糊。一股强烈的困倦之意涌上你的大脑,让你怎么也无法集中注意力。

在你彻底失去意识的瞬间,你仿佛听到塑封打开时,塑料薄膜彼此摩擦的声响。

与此同时,你听见了一个略不可闻的“咔哒”,那是塑料壳与地板轻轻相触的声响。

——有什么东西似乎被放到了你正前方的地板上。

*

“爸爸一会儿就要送我离开了,已经来不及了。”

你的嘴唇快速蠕动着,耳畔边是车辆呼啸而过的响声。你这才意识到自己再一次陷入了清醒梦中,而你似乎正站在机场送行的车道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