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李渊那双浑浊的双眼, 紧紧盯着李承乾好似要从他脸上看出异常。
可惜依旧没有, 李承乾还是那张天真无邪,嫩得可以掐出水的脸,
睁着一双大眼儿,眨巴眨巴的看着他,眼睛带着些许许疑惑道:“皇爷爷……您怎么了?”
怎的成这副表情,好似他说了什么错话似的, 凶狠得有些吓人, 与平日里祥和的他,判若两人。
李渊闭了闭双眼, 压着自己骇然的心情,强迫让自己镇定下来,李承乾还是个孩子, 这才短短一个月的时间, 哪有那么多变化,应该是他自己想多了……
如此, 李渊那张风干了布满皱纹的脸皮,不自然的抖动了几下, 扯出一抹笑容,摸了摸小太子的头,“不,皇爷爷只是惊讶, 乾儿好似懂事了许多,
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
“没有没有。”李承乾被夸得不好意思,
连忙摆手谦虚道,“孙儿如今已经十一岁了,自是应该懂事些,父皇将简易政事交给孙儿,便是要锻炼孙儿的意思,孙儿自然是不能让父皇失望的。”
“乾儿有心了。”李渊唇角抖动,干巴巴的回道。
李承乾倒是懂事,那他的事情却不好办了,要是李承乾回去在李世民面上说漏了嘴,他对外朝的事诸多打探,那他……
李渊抖了都身子,就连抱着孙儿的手都松开了些,那他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就凭李世民能杀兄弑弟逼父,逼迫他退位,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要是自己惹恼了他,随意安个病症在身上,给他来个暴毙身亡,一个太上皇病逝,外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异常。
李世民能把兄弟杀了,却唯独把他这个的父皇留着,还让他依旧居住皇帝才会呆的正宫。
于是外界都道李世民仁慈,自然不会怀疑到他身上,定会相信他是暴毙的。
如今他退位已三年,曾经的手底下的人,被李世民换了个七七八八,朝堂进行了大血洗,中立派也不可能倒向他这个黄土埋到脖子上老头子,如此他何时才复兴有望。
李渊敢到深深挫败,本以为李承乾可以培养起来,几年过后,就可以与李世民匹敌。
李世民夺了他的位子,那就让他的儿子来夺他的位子,让李世民也尝尝因果报应,被逼退位屈辱滋味。
本来事情都往他臆想的方向发展,谁知在最不容易出现偏差的李承乾这环,却出现了问题,一个还不知晓权力懵懂孩子,怎的就变敏感起来了呢?
李渊审视的看了看李承乾,只见李承乾拿着一盘的糕点的吃得欢快,时不时还喝一口茶水,好似真的同往常无异,可刚刚的表现又实实在在变了,难道真是他多心了吗……
“听说承乾前段日子在终南山修习了些日子,天罡师傅和妙应真人身体可还好?”李渊觉得李承乾短短一个多月变化许多,定是中间出了什么事,而唯一的变数就是正月里李承乾去了一趟终南山。
从那儿之后他便再也没见过李承乾了,是不是这里头出了问题?
袁天罡和孙思邈师徒他是知道的,隋大业年间,就曾告诉过隋炀帝那个昏君,说是李唐天下会将之取代,他姓李,又被封为唐国公,因此隋炀帝便将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
生死攸关,举家逃难,才成就了这番大业,虽真应验了他俩的话,李渊这心里还是有芥蒂,要不是师徒俩多嘴,大可不必经历苦楚。
好在他们识趣,几次三番招他们入朝都不答应,远离俗尘凡事,归隐在终南山,不然定要他们知道什么叫祸从口出。
孙思邈师徒,本就是知晓天命之人,既然当初已经得罪了李渊,如今更不可能羊入虎口入朝为官,所以尽管李世民再三请他们入朝,二老却以淡泊名利推了,便是不想再多生事端。
李渊依旧不得不想,是不是那两个道士在李承乾面上说些什么了。
李承乾吃东西的动作一顿,上下看了看面前的皇祖父几眼,他怎么感觉皇爷爷话里有话,慢吞吞的将糕点咽下去了,自然笑道:“二位师父身子都好,妙应真人八十有余,身子骨依旧硬朗。”
“如此,我也放心了。”李渊笑着点了点头,状似不在意的问道,“那二位师父可有带你去哪儿玩?说过什么话吗?”
李承乾毫无破绽的摇了摇头,“并无,孙儿此次前去终南山,是为母后祈福,二位师傅练出可以缓解母后的气疾之物,我理应亲自前往拜谢,我也不好打搅他们修炼,也就没能说上什么话。”
李承乾回答得中规中矩,没有丝毫破绽,并未将自己同陈星李淳风二位交好的事同李渊说了。
不知是不是他多心,还是星星的话起了作用,如今看这位年迈的皇爷爷,却有另一番意思,李承乾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啊……孙儿有心了。”李渊夸赞道。
不多时李德謇走了进来,说是还有政事等着李承乾前去处理,宫里派人过来寻他了。
李承乾连忙将手中的零嘴放下,拍干净手,冲着李渊躬身行了一个礼,“孙儿告退。”
李渊脸上笑意不减,摆手同意了。
李承乾不再耽搁,沉默着脸快步的离开了大殿。
李渊摩擦着椅子扶手,望着李承乾廋小的背影,怔愣出神了片刻,苍老的双眼微微眯起,呢喃叹息一声:“终究是长大了……”
老太监自始至终都没开口,就像一座雕像般立在一旁,存在感极低,易被人忽视,李渊也就从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李承乾刚踏出大殿,李德謇便迎了上来,道:“殿下……”
李承乾神色暗沉的颔首道:“走吧!”
“发生何事了?”李德謇不解,李承乾笑容满面的进去,怎的还生起闷气来了?往日可是与太上皇聊得最为开心的。
李承乾边走边小声道:“祖父似乎有些变了……”
李德謇瞳孔微缩,低着头遮住眼底的骇然,“殿下此话何意?”
“不知……就是一种感觉。”李承乾慢慢的迈着步子,在廊下悠然的走着,面不见之前的着急,“从终南山回来后,我总感觉这宫里,住着许多的牛鬼蛇神,都张着血盆大口在等着我……”
“殿下……”李德謇轻吁出口气,委婉道,“兴许是殿下多虑了。”
李承乾将声音压得很低,有些缥缈道:“不是,这宫里除了你,我连一个信任之人都无……”
何其可悲!
父皇不喜,兄弟不恭,侍女含有二心,昔日疼爱自己的祖父,竟也是别有用心,这么想想,李承乾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李德謇感觉到太子身上充满了浓浓的哀伤,那股天真烂漫消失了,太子似乎又长大成熟了许多。
虽然有些心疼太子,但这样变化却是李德謇喜闻乐见的,成大事者必须要经历过磨炼,方可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