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返校后的几天,郝艾的腿恢复了一点,但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
这几天里,只要郝艾出教室,钟休就必须跟着,就连郝艾上个厕所他都要陪同,路法言笑称他简直成了郝艾的人形拐杖。
郝艾自己都有些过意不去,说自己还是有独立行走能力的,没有必要把他当成离不了家长跟随的学步小孩。
钟休嘴上说知道了,但只要郝艾离开教室,他还是会亦步亦趋地跟着。
化学竞赛的地点在南川市一所排名很靠前的高校,这个竞赛汇集了全国各地化学顶尖的高中生。
南川离郑川将近一千公里,为了节省往返时间,一中的学生会由老师带队,在机场集合,一起乘飞机过去。
钟休把要用到的书和文具都装进书包里,收拾好之后,他把书包放在了桌子上,这个用来装书的黑色双肩包,拉链处挂了一个红色的艾摩小挂件。
郝艾从后面走过来,蹂躏了一把钟休背包上毛茸茸的艾摩,说:“加油。”
“会的。”
郝艾小声说:“不要有压力,拿不了冠军也不要紧。”
以前钟休每次去参加竞赛或是别的什么比赛,总有人对他说,你要拿个冠军回来,你一定能拿第一。
这是对他的信任,但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这股力量催促着他往前走,让他不敢停下。
他第一次听见有人对他说,拿不了冠军也不要紧,你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下。
钟休心里忽然生起一种异样的柔软,他愣了愣,笑着答应道:“好,不过你多虑了,冠军只会是我。”
钟休离开学校之前,又不放心地在微信上给路法言说了一大堆照顾郝艾的注意事项。
路法言说:“我知道!他以前受伤就是我照顾的!放心吧,我会亲手给他上药的。”
钟休:“……”
“不劳您动手,他好得差不多了,自己能上药。”
他返回家收拾衣物,只在南川待两天,不需要太多行李。
父母都不在家,他一个人把行李打包好,装进行李箱里。
出门前,他给杨颖琼发信息:“妈,我去南川参加化学竞赛了。”
他发完之后就把手机塞进口袋里,他知道杨颖琼会过很久才有时间看到。
钟休是第二个到达机场的,最先到的是带队的老师。
这次带队的是化竞班的化学老师,叫申奕朗,他硕士毕业没多久,是这一批年轻老师里长得最出挑的,另外课讲得也有水平,很受学生欢迎。
钟休刚下出租,就看见在约定好见面的c入口那里站了个人,申奕朗今天没有像在学校里穿得那样板正,一身休闲装,也没有戴常戴的那副金丝边眼镜,他这幅打扮不像老师,倒像是还未走出校园的大学生。
申奕朗看到钟休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们都还在路上,要不你先去大厅里坐着等吧?”
钟休摇摇头说:“没事。”
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一同参加竞赛的同学就陆续来了。大部分人都有家长来送,其中有些人是第一次去外地参加竞赛,依依不舍地和来送他们的家长告别。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路边,宁岳从车里下来,跟车里的人说了几句话,然后挥手道别。
他一阵小跑过来,喘着气说:“不好意思大家,路上有点堵车。”
申奕朗略微扫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吧,就差你了。”
进了候机室,钟休坐在长椅上等待,期间终于收到了杨颖琼的语音回复:“在南川待几天?”
钟休说:“两天。”
“注意安全。”
“嗯。”
“回来的时候提前和我说一声,我有空的话就去接你。”
“好。”
杨颖琼每次都是这样说,但她有空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一次也没有来机场接过钟休。
钟休知道她很忙,况且她从来没有向钟休承诺过说一定会来接他,她的答案总是不确定,所以好像也没有怨她的理由。
飞机上钟休的座位和宁岳是挨着的,宁岳另一边是申奕朗,途中两人时不时地小声交谈着什么,好像是宁岳一直主动跟他搭话,申奕朗则一副不想多聊的样子,最后直接侧过身背对着宁岳说他要睡了。
飞机降落到南川的时候已是傍晚,申奕朗提前定了酒店,让他们休息一晚上,明天才是正式比赛的时间。
他们住的酒店离比赛场地很近,一起吃完了饭,申奕朗让他们四处逛逛,但不能跑太远。
钟休没有什么想逛的心情,他对这种在陌生的地方找新鲜感的事向来不热衷。
他不知怎的,又点开郝艾的朋友圈,发现他昨天新更新的一条,照片是在篮球场上拍的,一群在篮球场上奔跑的少年。
他还配了一张表情包,是那张曾经出现过的:弱小无助但能吃。他把“能吃”那两个字“p成了“瘸腿”。
弱小可怜又瘸腿。
下面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
钟休也回复了一句毫无灵魂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和宁岳住在一间房,但晚饭后就没见过宁岳的踪影,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钟休闲得无聊,坐在酒店的床上刷完了一套真题,又看了一会儿竞赛题的分析视频。
都十点多了,宁岳还没回来,钟休决定出门散散心,顺便看一下宁岳在哪。
他住的酒店楼层在七楼,上下一般都是乘电梯,这会儿他突发奇想要走楼梯。
然后在楼梯间看到了两个人。
是两个男人……
他们正抱在一起,个子偏低的那个人掂着脚,微仰着头,双手攀上着另一个人的肩。较高的那个人一只手搭着怀里人纤细的腰,另一只手抚摸他的后颈。
钟休凭借衣服和体型认出了两人。
是宁岳和申奕朗,他们在接吻。
他们好像没有发现有人过来,于是钟休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宁岳是红着眼睛回来的,嘴唇也有些不自然的泛红。
钟休没问他去哪里,宁岳反倒主动解释:“房间太闷,我去楼下散步了。”
“哦。”钟休没戳穿他。
“你眼睛怎么了?”钟休还是有点担心,宁岳体型偏瘦,平时也没什么脾气,很好拿捏。两个看起来力量差距悬殊的人,不知道宁岳是不是被申奕朗强迫的。
宁岳揉揉眼睛,欲盖弥彰道:“外面风太大了,我眼睛有点敏感,吹不了风。”
钟休换了一个话题:“明天比赛,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还好。”
宁岳的眼神躲躲闪闪,钟休也不再多问。
钟休从行李箱里拿了要换的衣物,准备进浴室洗澡。
宁岳突兀地说:“其实我刚才在楼梯间,看到你了。”
“啊,”钟休说,“我什么都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