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郝艾完全没想到钟休会来,看到他的时候手足无措,但依然装作淡定地和他说话,表情很认真:“谢谢你。”

钟休从没见过他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反而不好意思起来,“不客气。”

两人都被这么官方的对话逗笑了。

“进电梯吧,在对面。”郝艾领钟休去了对面的电梯。

姥姥在病房外的长椅上坐着,旁边和脚下都放着行李包。

“姥姥,我来接您走咯,”郝艾拿起她脚下的行李包,向姥姥介绍道,“这我朋友,钟休,来帮忙搬行李的。”

“姥姥您好,我是郝艾的朋友。”钟休说着也拎起椅子上的另一个行李包。

姥姥说:“诶,好好好。”

姥姥见他帮忙提行李,有些感激道:“谢谢你啊。”

钟休笑着说:“没事的,姥姥,不用客气。”

姥姥在路上又犯了唠叨的毛病,跟郝艾碎碎念道:“你可得跟人家处好关系啊。”

郝艾点头说:“知道了姥姥,我俩关系好着呢。”

钟休也保证道:“放心吧姥姥,我会照顾好他的。”

郝艾听了这话一愣,然后露了个有点腼腆的笑。

“那就好,那就好。”姥姥说。

三人穿过重重人群走到医院外面,郝艾对钟休说:“我得先送我姥姥回家。”

“那我跟你一起吧。”

郝艾提醒说:“我家离这儿很远的。”

“晚上的假我也请了。”钟休言下之意是要和他一起送姥姥回家。

于是郝艾打了辆出租车,他没有选择去汽车站坐大巴,大巴一路上走走停停太颠簸,车上又很拥挤,他怕姥姥受不了。

出租车在村口停下车的时候,天色渐晚。

郝艾妇女之友的称号果然名不虚传,他一路上笑容满面地跟坐在自家门口的中年女性们打招呼,几句话就哄得她们心花怒放。

“到了。”

郝艾在小路的尽头停了下来,从书包里摸索了一会儿才翻出钥匙,打开面前的大门。

“你先坐。”

郝艾把姥姥送到里屋休息,又让钟休在沙发上坐着,自己把行李袋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整理好。

钟休坐在沙发上,悄悄打量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郝艾就是在这里自由生长了十几年,才长成今天这样,横看竖看都是他喜欢的模样。

“今天我给你做饭,上次说好了。”郝艾笑眯眯地望着他。

“嗯,好。”

“我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菜啊。”郝艾说着打开了冰箱,如他所料里面空空如也。

“你喜欢吃什么?”

“都行。”

郝艾不满地小声嘟囔:“都行和随便是一个意思,选择恐惧症的人最讨厌这两个词了。”

钟休听了这话,想了想说:“喜欢吃辣。”

两人去了村口的超市,这里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基本的生活用品都能找得到。

郝艾抱怨道:“这个点没什么新鲜的蔬菜了。”

他拿起一个土豆,问钟休:“土豆吃吗?”

钟休点点头:“可以。”

“油麦菜吃吗?”郝艾略带嫌弃地拿起了沾着土的绿色蔬菜。

他看见钟休皱了皱眉,然后说:“行。”

郝艾好笑地把绿色的油麦菜放回去:“就知道你不喜欢吃这个,我也不喜欢。”

最后郝艾回家做了麻辣土豆鸡块和番茄炒蛋,钟休尝了觉得味道还不错,比杨颖琼做的好吃多了。

吃完饭,郝艾去厨房洗了碗,洗完之后就在沙发上躺尸,钟休见他懒得像一只豆虫,说:“刚吃完就躺着啊。”

郝艾把钟休的胳膊拽过来垫到脑袋下面:“是啊,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自由地躺着,躺着最舒服。”

郝艾翻了个身,一只手抓住钟休的手臂,面向他说:“我带你在这附近逛逛吧,唉,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小地方也没有多好玩的地方。”

钟休点点头。

“先等我一下啊。”郝艾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他起身去了客厅对面的小房间打开门,钟休借着昏暗的光线朝里面看了一眼,里面堆满了杂物,好像是个杂货间。

过了一会儿,郝艾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破旧的滑板,上面沾了灰,脏脏的,边角处还磕掉了漆,露出原本的枫木茬。

“这是我的第一块儿板。”郝艾拿出湿布小心地把上面的灰尘擦干净,“是邻居家哥哥不要的板子,他本来想扔来着,见我想要就送我了。”

这块板子上面的砂纸粗糙,板子也很硬,几乎没有弹性,显然块玩具板。

郝艾接着说:“我那时候才上小学,整天滑着这块板子满地方乱窜,也没人管我。那时候也不懂玩具板和专业板的区别,不会做什么动作,只在平地滑,练练最简单的Ollie,现在想想还有点后怕。”

玩具板的安全隐患很大,稍有不慎就会酿成惨剧。

郝艾带钟休来到村口那棵光秃秃的大树下,指了指树下的石凳和石桌:“我以前和曲一航老爱来这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在这儿干嘛?”

“写作业啊,”郝艾笑着回忆道,“我坐这里写作业,曲一航就在旁边等着抄我的。”

两人又往前走,前面有一个陡峭的斜坡,郝艾说:“我以前就老爱在这里滑板。”

再往前就没有路灯了,前面是一片黑漆漆,“回去吧我们。”

钟休说:“嗯,前面太黑了。”

郝艾急忙否认:“可不是我怕黑啊!”他又开始瞎掰,“我夜盲症,一到晚上就看不清路。”

“这样啊,”钟休笑着,递给他一只手臂,“那你抓着我的胳膊,小心别摔了。”

道路两旁的路灯暗到几乎没有光亮,照亮前路的,只有天上那盏明月,此刻的明月也映亮了钟休的眼睛。

郝艾觉得眼前出现了一片水雾,冬天的夜晚的确容易起雾。

“钟休,”他突然说,“你怎么这么好啊。”

钟休心忽的猛跳了一下,仿佛下一秒就要蹦出胸膛,“是吗。”

郝艾低着头,用脚踢路上的小石子,这条路是柏油路,年久失修,上面满是被碾过的坑坑洼洼。

“嗯,我觉得你对我太好了。”

“对你好,有什么不对吗?你也对别人很好啊。”钟休看着他的侧脸,郝艾不笑的时候,脸上有点冷漠,原来爱笑的人一旦没有了笑容,看起来和不爱笑的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一样的冷漠,好像从来没有以热情的面孔示人过。

“不一样的,钟休,不会有人愿意无条件地对另一人好,每个人都有所图。”

有些人从来到这个世界的那天起,就活在了别人的期待当中,被期待早日说话,早日走路,早日变聪明变优秀,早日得第一……期待往往是没有止境的,所以要继续更符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