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彩瓷

樘华刚用完饭,还未来得及让宁维将马车拉来,院子外传来笃笃敲门声。

余义一听,忙躬身小跑自觉去开门,外面站着何锐与一个陌生的高大青年男子,两人正客气说着话。

何锐见余义出来,看院内一眼,问:“公子可在?”

余义并未见过这人,问言忙将好奇之色收了起来,低眉敛眼答道:“公子刚用完饭。”

何锐点头,带着男子往里屋走。

余义跟在后头,清晰瞧见男子身上愤张的肌肉随着他沉稳的步伐若隐若现,心里咯噔一下。

樘华就在饭厅,听见动静,他不甚在意地抬头看一眼,这一眼就望见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平原!”

樘华嚯地站起来,脸上神情舒展开来,“你来得怎么这样快?!”

“公子。”江平原见樘华眼睛弯起,满脸都是喜意,不由也跟着笑起来,“接到游公子的信我便来了。”

何锐道:“既然客人已送到,我便先回去了。”

樘华缓过神来,朝何锐点头示意,“有劳何庄头。”

何锐满脸堆笑,“公子客气。”

何锐道别离开后,樘华吩咐余义道:“今日下午去县城的时间推迟,马不必忙着套。”

“是。”

屋里只剩两人,樘华上下打量何锐,满脸感慨,问:“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江平原点头,笑:“还成,族里并未短我吃穿。”

他环顾四周,问:“公子您为何到这乡下地界来了?”

“晗弟因我落水,大兄觉着我到乡下来避一避为好,便问王妃讨了个情,送我来此地界。这里荒僻了些,却清静,算来比在府里要舒坦。”

江平原眼底露出些许忧色,“王爷是何意见?”

“父王还在边疆,哪有空管府里之事?”樘华叹口气,“我大兄也往边疆去了,府里就剩我与晗弟两男丁。”

江平原沉默了一下,问:“公子有何打算?”

樘华道:“我想去恩考,不过在此之前须得先挣些银钱。”

樘华脸上带着思索神情,“你在家乡以何谋生?”

江平原:“开了个医馆,挣点嚼口。”

“嗯?”樘华有些惊异,“你当大夫?”

江平原点头,“我娘本会医术,我自小耳濡目染知道一些,回去后又跟人学了些,医术不精,只能瞧些诸如头疼脑热的小病。”

樘华知晓姆妈会点医术,却不想奶兄已打算做大夫去了。

他原本想留下江平原帮忙,此时心中犹豫起来,他这边虽不缺事做,却无甚正经营生,且手中银钱甚少,远不如当大夫前途光明。

按下心思,樘华问:“你来此处,医馆谁照看?”

“没有医馆了。”江平原笑了笑,道:“来此之前,我已将医馆卖出去,正要来公子此处讨个差使。”

“嗯?”樘华蹙眉,“帮我做事哪有做大夫自在?”

江平原目光平静,“我应过我娘,照看好您。”

樘华顿时一愣,眼眸中现出几丝伤感。

故人已去,余荫尚在。

两人将这些年经历大致说了一番,激动过后,樘华方想起来,“你用过午饭了么?”

江平原点头,“来之前用过了。”

樘华长出一口气,“那你歇歇,我让他们将西厢收拾出来,你赶了一路,先睡一觉。”

樘华出门敲敲树下挂着的铁环,余义与宁维听见动静,赶忙进来伺候。

“你们去庄头那里领些新的被褥回来,若不能领,便使钱向他们买,而后将西厢收拾出来,日后平原就住那头,你们听平原吩咐。”

余义与宁维赶忙应是,一人领被褥,一人打水拿抹布去收拾房里。

江平原:“这是您在此处收的小厮?”

樘华摇头,“他们身契并不在我处,只是拨给我使唤罢了。”

江平原若有所思。

樘华道:“你先睡一会,日头小些,我们再一道去县城里,我寄两封信,顺便带你去逛逛。”

江平原应下,“我先去收拾。”

樘华回书房后,拿出纸笔,边磨墨边想给游千曲写信的内容。

墨磨好之后,樘华坐在椅子上,端端正正给游千曲写起信来,几乎一气呵成。

他写信先说近况,再向他道谢,而后请他若是方便就寄些书来。

樘华查验两遍,见没问题,仔仔细细将信誊抄好,收在信封中。

江平原略睡了两炷香时间,而后神采奕奕地醒来,过来找樘华。

有他在,樘华并未带余义与宁维,只两人驾马车去县城。

两人一道长大,哪怕分别了几年,也有无数话好说,直到县城,还未说完。

樘华端起水囊喝了口,又将另一个递给江平原,笑道:“来,喝些水,嗓子都要冒烟了。”

江平原莞尔。

两人将信寄完,又在县里逛了一圈。

江平原道:“公子若是粮资不足,我在县里开个医馆?我瞧县里医馆不多,应当能成为一条不错的生计。”

樘华摆摆手,连忙拒绝:“哪能让你开医馆养我 ,我有法子。”

“是何法子?”

樘华笑着摇摇头,“还未准备好,天机不可泄露,等过段日子你便知晓。”

江平原见他这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再多问。

樘华信归信奶兄,却未将自己情况和盘托出。

他住正房,江平原住西厢,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樘华将门窗闩好,又在被子里塞了几件衣服,将被子弄鼓起来,放下蚊帐,做出有人在蚊帐子里安眠的模样。纵使奶兄有事找他,从窗缝隙里瞧见这幅景象,多半也会以为他睡得死,不疑别的。

弄好之后,樘华轻手轻脚打开门,进了阮时解书房。

阮时解一见他这样,眼里带出了点笑意,“今天发生什么事了?眉梢眼角都带着喜意。”

樘华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先生,我奶兄来了,正与我住同个院子。”

“奶兄?”

“就是我姆妈的儿子江平原。”樘华轻轻拍拍胸膛,轻叹道:“他来了,我便得跟做贼一样。”

阮时解好笑。

樘华解释道:“他素来谨慎细心,我不得不小心些,若他发现我不在,多半要破门来找我。”

阮时解:“就算他觉得不对,第一时间也是先敲门。你仔细听听,在这里能不能听到你那边的动静,要是能听到,你就不用担心那么多了。”

“咦?我听听。”

樘华原本迈出来的步子又往回缩了缩,整个人半趴在门上,听那头的声音。

阮时解见他凝神静气模样,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见他听了好一会,才问:“听得见么?”

樘华迟疑,“好像能听见蛙声。”

“下次再试。”阮时解招手,“先换鞋,我们准备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