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再相见·镜中花
传闻终究是传闻, 萧衍现下到底如何外人如何知晓？这也是为何苏子煜一回归，便赶紧找到墨菲的缘故。
“想知道？想知道自己去看啊！”墨菲猛翻白眼, 怒气明显尚未消逝。
再次苦笑一声, 苏子煜当然想自己去看，这不是……这不是近乡情怯，不太敢嘛。
“当初舍得走，回来又不敢看，真服了你了！”
生气归生气，墨菲还是说道：“他的情况……唉, 一时半刻也说不清。说起来，他对我虽不似他人那般防备, 可除了一百年前跟我说过几句话外，这一百年里, 他几乎一句话也没说过。”
连墨菲都如此，更可况他人了？
整整一百年啊，几乎一句话也没说……
心痛, 痛彻心扉。
“我要见他！现在就见！”苏子煜眼神中充满坚定。
……
冰冷的大殿中, 除了高坐法座之人, 再无人影。
看着明明很熟悉, 却又异常陌生的身影，苏子煜眼眶瞬间湿润了。
那人高了，也瘦了。
那人呆呆坐在属于萧魔帝的法座上, 低着头傻傻看着手中之物。
手中之物不值钱, 连一个灵晶碎片也不值。
但堂堂的萧魔帝, 连造化境圣尊都能斩杀的萧魔帝，却把它视若珍宝——比任何通灵宝器，甚至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珍宝。
那是一个草环，断掉的墨绿色草环。
那是，苏子煜送给他的礼物。
那是苏子煜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最不值钱，也是最珍贵的礼物。
但是，它断了。
“三十年了，自打少爷把我们接过来后，便日日拿着那个草环发呆。小的猜测，过去的一百二十年也是这样吧……”
萧小山叹了口气，“少爷他……苦啊！”
说完最后两个字，明明一百多岁人了，萧小山却如孩童般抽泣起来。
苏子煜眼眶也红了，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傻傻看着那个人。
“幸亏……嗝……幸亏苏少爷您还活着，否则……嗝……少爷他……嗝……可怎么办啊！”
萧小山每一滴眼泪，都像打在苏子煜的重锤，他的心早已碎成无数片……
萧衍什么修为？
萧小山和苏子煜都走到眼前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只是，萧衍依旧没有抬头，依旧呆呆望着手中断掉的草环。
明明是一双赤红色的眼眸，苏子煜却读到了深情、思念以及……哀痛。
萧小山一边抽泣一边默默退了出去，整个大殿仅剩高台上的萧衍和傻傻站着的苏子煜。
近乡情更怯，明明萧衍尽在眼前，苏子煜竟不敢迈出一步。
“你来了……”
嘶哑声音传入耳边，不知何时萧衍竟抬起头来，一脸深情的凝望着他。
苏子煜一愣，似乎……哪里不太对。
“今日怎的这么晚？”
似乎在抱怨，又似痴笑。萧衍收起草环，从高台走下来，他拉住苏子煜的手，温柔言道：“罢了，你总是这样，明日不可再迟到了。”
心如刀绞。
苏子煜浑身颤抖，他已经知道哪里不对了。
萧衍并非认出他，而是把他当成了……幻觉。
幻觉啊！
听萧衍的意思，似乎日日都如此？
一百五十年，日日都如此？
心痛、愧疚、不忍、自责……各种复杂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苏子煜啊苏子煜，你怎得如此狠心！
“是啊，我……来了，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颤巍巍的声音传来，萧衍却眉头一皱，而后伸出右手温柔的拂去苏子煜眼角的泪水，“怎么好好的，突然哭了？”
哭了吗？
苏子煜竟不知自己哭了。
意识到自己哭了之后，眼泪宛如溃坝一般，再也止不住了。
“你……你莫哭，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那里，我……”
看着满脸自责，甚至惊慌失措的萧衍，苏子煜心更疼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号称冷心冷血、面瘫无情的萧衍吗？
一百五十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萧衍真的慌了，他小心翼翼的捧起苏子煜脸颊，轻轻吻去滚烫的泪珠，“都是我的错，我……”
苏子煜再也忍不住，他一头扎进萧衍怀中，他的身体不断颤抖，无声的哭泣、无声的抽搐。
萧衍赤红色的眼眸闪过一丝迷茫，而后他死死抱住苏子煜，任由苏子煜在怀中痛哭……
“看，这就是我为你选的小岛，专门建造的宫殿，喜欢吗？”
五日了，苏子煜每时每刻都陪在萧衍身边。
萧衍抓着他的右手，一秒都未松开过。
五日里，萧衍带着苏子煜几乎踏遍岛屿每个角落。在这个硝烟弥漫、战火纷飞的修真界，这里宛如世外桃源。
岛屿上，除了萧衍外，还有萧家族人。但萧家族人却在岛屿的另一端，除了照顾苏子煜起居的萧小山外，没有一个人可踏足这里。
萧小山远远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的背影，他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萧衍成为萧魔帝，哪怕走火入魔，依旧水涨船高。此时的萧家早已今非昔比，萧小山这个仆从也跟着沾光，修为竟到达了蜕凡境。
然而，萧小山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自打萧衍到达生死境后，连父母都不能陪在他身边。整个修真界，唯有墨菲和萧小山勉强可以靠近萧衍。
尤其是最近三十年，萧小山是唯一一个一直陪在萧衍左右之人。
正因是唯一一个，也只有萧小山一个人知道，萧衍这三十年是怎样度过的。
正如苏子煜猜测那般，萧衍每日都产生幻觉，幻觉里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苏子煜。
“平日你只出现一个时辰，如今五日未走，我好开心。”萧衍望着苏子煜，傻傻说道。
苏子煜心脏又不争气的抽痛了，“我……呵呵，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你了！”
萧衍脸上绽放出绚烂的笑容来，“以后二十年，再也不走了？”
泪如决堤，苏子煜捧住萧衍俊逸而消瘦的脸颊，深深吻了上去。
二十年。
萧衍的寿命仅剩二十年了。
堂堂生死境后期大能，不到两百岁的萧魔帝，寿命竟然仅剩最后二十年！
这就是代价，燃烧生命的代价。
混混沌沌一百五十年，却仅剩最后二十年，萧衍这一生堪称悲剧。
但苏子煜只在萧衍脸上看到了开心和……解脱。
萧衍答应苏子煜不死，所以他活着。
死，对萧衍而言是一种解脱。
所以他要活着。
活着受罪，活着赎罪。
苏子煜造下的孽，由萧衍来赎。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苏子煜是他的珍宝，萧衍怎舍得让他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