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景牧就这般百无聊赖地抄着手, 看疏长喻去给他买糖葫芦。

这种感觉颇为奇异,看着他的背影, 便觉得心里被一股暖而甜的感觉充斥着,愉悦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就在这时,一个捧了一捧杏花的小女童撞进了他眼帘。

他抬手, 把那小女童招呼过来。

“你这些花多少钱?”他问道。

“回这位公子,二十文。”小女童跑过来, 声音脆生生的。

景牧随便从腰间掏出一块银子,把她那一捧花都接过来, 道:“行了,回家去吧。”

“公子, 我不够钱找给您……”

景牧见疏长喻拿着糖葫芦走过来, 赶忙摆了摆手遣小女童回去:“不找了,赶紧回吧。”说着,便一手抱着酒, 一手捧着花,走向疏长喻。

“少傅,”他笑着将花塞过去。“送给您。”

疏长喻刚将糖葫芦递过来, 便被塞了满怀的杏花。他愣了愣, 接着清香便从枝头上渡到了他鼻端。

“你买这个做什么。”疏长喻皱眉。

“那小姑娘拉着我, 非要卖给我。”景牧道。“我看她可怜, 也没什么办法,只得买下来了。”说到这儿,他压低了声音, 笑道。“她让我送给心上人的——我便照做了。”

疏长喻不知道自己的脸为什么有些发烫,许是因为景牧这厮太不要脸了。

原本一个男子怀里抱着花就显得阴柔娘气,再听他说什么心上人,疏长喻登时便要翻脸了。他皱着眉头冷着脸,便要把那花塞回给他。

景牧却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抱着酒坛子,两只手都被占着,怎么都接不住。

“你再不接,我可就扔了!”疏长喻怒道。

景牧便哄道:“别,少傅,你就当先帮我拿一会,我吃完了便拿回来。”

疏长喻无法,只得黑着脸抱着那捧娇艳欲滴的杏花,走在长宁街的夜市上。

他前世要么是跟着疏将军长在北地,要么就是在家中养病苦读。此后入了朝堂,每日都忙,得了空也是运筹交际,不然便是同那些文人设宴吟诗。

他从未见过这样市井中的热闹夜景。

天黑下来,路边的小摊便蒸起做食物的白色雾气,朦朦胧胧地散进夜色中。路上人来人往,两侧灯火辉煌,还有些店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在他前头几丈远的地方,还围了一圈人,在看街头杂耍的艺人。

那边锣鼓声和交谈笑闹声混成一片,与远远近近的叫卖声和交谈声交织在一起。耳畔眼前都是一片热闹,便是好一副太平盛景。

疏长喻不动声色地左右看着,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怀中抱了一大捧新鲜娇艳的杏花了。灯火映在他黑亮剔透的眼中,熠熠生辉。

就在这时,有几个小孩子从他身侧跑过去,险些撞上他。

疏长喻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便有个人伸手把他的肩膀一揽,护在了怀里。

疏长喻抬头,便见是景牧。

疏长喻愣了愣,接着便触电般一把拽开他的胳膊,将他推开。接着,便把怀里的杏花朝他手里塞回去:“你这会吃完了,便自己拿吧。”

“还没吃完呢。”景牧说着,将那专程留的一颗红艳艳的糖葫芦递到疏长喻面前。“少傅尝尝?这物酸甜可口,你定会喜欢吃的。”

疏长喻抿嘴躲了几下都没躲开,只得将那糖葫芦吃进嘴里。

果然是一股酸甜在舌尖蔓延开,一瞬间津液便争先恐后地从他的味蕾中窜出来。

疏长喻慢慢嚼着,将那糖葫芦咽下去,便锲而不舍地将那捧杏花塞回给景牧:“自己拿着!”

景牧却没听到一般,抬头朝前望去:“少傅,前头那几个街头艺人在喷火呢!”

疏长喻下意识地看过去,便见其中一个壮汉站在高椅子上,手里拿着个火把。他朝嘴里吞了口液体,对着那火猛地一吹,便喷出好几尺远。

周围一片叫好的声音,疏长喻也看呆了。

景牧看着他愣愣看向那处的模样,一时间竟像个好奇的稚童,一时间单纯可爱得让他心都化了。

他自知疏长喻自幼便规矩自持,也不爱溜出来跑着玩闹,故而没见过这些市井把戏。他拉住疏长喻的袖口,笑道:“少傅,那个把戏好生有趣,您可想去看看?”

疏长喻正朝那边张望着,身侧嘈杂,他也没听清景牧在说什么。不过,他刚“嗯?”了一声,便被景牧半搂半扯的,挤到了围观的人群中。

疏长喻原本也觉得有趣,心下隐隐想去近前看个究竟。景牧这么一扯他,他便也没有拒绝,便随着他的动作,跟着钻进了人群。

人群中的人挤来挤去地,颇不舒服。可疏长喻却一直被景牧护在胳膊下,周遭人熙熙攘攘,却没一个撞到他的。

疏长喻心口又没来由地发烫了,涨涨的那般烫。

周围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他抬头,便见那卖艺的壮汉又吐出一道火焰,直冲云霄。

火光照亮的那一瞬,他看到夜色中景牧的侧脸。少年当真生副英俊的好相貌,尤其那副眉眼,道是无情也有情,偶一看向他时,眸中火光明灭,直烫进人的心里。

疏长喻一时晃了神,接着,他便见景牧嘴动了动,同他说了句什么。

可他们此时离那几个卖艺大汉有些进,周围皆是敲锣打鼓的声音,景牧说话根本听不分明。

他“啊?”了一声,景牧摇了摇头,扯他往江湖艺人那边看。

他抬头,便见那大汉已从高椅子上跳了下来,又从一边的器物堆里翻出了一把剑,一把将剑从鞘中抽出来。

一时间,寒光熠熠,轻轻一动,便折射出周遭烛火的光辉,清熠熠地闪着光。

周围又一片叫好声。

那壮汉拿着那把剑,便绕着周边看热闹的众人走了一圈,将那笔直锋利的剑展示给众人看。

“他要吞剑呢!”景牧低头,在他耳边大声说。

温热的气息落在疏长喻耳畔,教他耳根有些痒痒的。

就在这时,景牧腰侧一紧。他一垂眼,便见自己的玉佩不知被谁一拽,偷走了。

他刚一愣,便见景牧的手拐上了他的腰,重重地往自己那边一带。

他抬头正要发火,便见视线里一道银白,狠狠地耀在他眼里。竟然是那卖艺的壮汉,本是向众人展示剑锋时,剑尖一拐,直刺向他!

这壮汉竟是个武功高超的高手,电光火石间,那剑便又稳又准地刺向他。只一瞬,疏长喻来不及反应,周围的人都来不及尖叫,那白刃便破空而来,瞬间到了近前。

就在这时,那剑停在了疏长喻颈前三寸。

接着,他便见景牧一手搂着他,一手竟就在他面前,死死握住了那剑锋。

鲜血顿时淌下来。

疏长喻瞳孔骤缩,便见景牧丝毫不觉得疼一般,手指一用力,将那剑撇断在手里。接着,他用那只满是鲜血的手一把抽出腰间的绣春刀,直将那人斩杀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