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喜当爹(第2/3页)

文臻却知道此刻三千铁甲正在快速行进,月色下黑甲如移动的一大片乌云。

知道唐羡之已经抵达漳县,如果凤袍真的有问题,如果这事背后真的有唐家的意志,那么唐家绝不会在乎区区上百绣娘的性命,也不会在乎直接砍断漳县的支柱产业。

知道门阀的作风和决心,只以大局和利益为重,人命不过是贵人唇齿间的谈笑,指间轻轻翻过的账簿数字。

文臻手下不慢,心里却在想,那个袖娘呢?唐羡之说过她叫方袖客,她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

楼梯上方袖客在说话,每个人都对她态度亲切,隐含几分尊敬。方袖客也十分随和自然,和你搭讪一句,和她调笑一声,显见得十分熟稔。

文臻渐渐听出来,方袖客在本地有产业,就是这酒楼隔壁的青楼的老板娘,之前比试中绣娘惨死,其余绣娘遭到生命威胁,被莫名人士追杀,惊吓之下到处乱蹿,是在场的方袖客把人聚拢,带到她的青楼里,又把青楼大开四敞,使那些莫名出现的人士无法趁乱行凶,救了很多绣娘的命。之后绣庄庄主和官府要和绣娘谈判安抚,绣娘们出于对她的依赖信任,也选择了这家酒楼,果然在谈判的时候官府出了幺蛾子,假意同意作废契书,放绣娘们自由,要大家举杯庆贺,想要在酒中下药将她们迷昏,又是被方袖客叫破,当即便大打出手,天针庄主惊慌下失足坠楼,事情演变得不可收拾之后,众人不得不铤而走险,扣留县丞和两位庄主,和官府僵持上了。

文臻听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想不到医学大师的孙女会跑到别的城池做青楼的老板娘,古代也这么开放了吗?这位还是黄花呢。

方袖客对唐羡之十分有兴趣,这些绣庄其实也是唐家暗中控制的产业,那么她的立场真的是帮这些绣娘的吗?

方袖客和唐羡之什么关系?唐羡之明知道这里有乱,依旧不急不忙,似乎什么动作都没有,是不是因为他安排的棋子早已落子了?

所以方袖客没有叫破她?

因为她觉得,两人的立场是一样的?

文臻进来是为了找人的,但此刻,她有些犹豫了。

这种眼看人一步步陷入深渊的感觉不大好啊。

但现在方袖客先入为主,已经获得了绣娘的信任,她一个莫名出现的人,要想推翻众人对方袖客的信任,实在难度好比让燕绥穿不对称的衣服。

正想着,方袖客对她招了招手,道:“小厨娘,你炒两个新鲜的菜,配上饭和汤,跟我去给客人送饭。”

文臻正中下怀,急忙弄好,用托盘装了上来,其余人一拥而入厨房,各自找自己喜欢吃的。

文臻跟着方袖客后面,看她衣袖飘飞,衣领宽大,前露胸口后露脖颈,低低的后领露出半朵艳红色标记,不知道是胎记还是装饰,看上去像花的形状,实打实的青楼老鸨的打扮,走路姿态也风摆新荷,袅袅婷婷,想起看见她在秀水街摆摊的一身流浪气的小摊贩模样,心想真是个COS大神。

两人上了二楼,穿过大堂,走到一个狭窄的拐角,文臻想着差不多了。

果然方袖客停下脚步。

她转身,黑暗里目光亮得像只小野猫,唇角笑意流荡,忽然伸手来捏文臻的脸,“他让你来的?”

文臻状似无意偏偏头,便躲过这不知好意恶意的一捏,心想果然如此。

便也笑道:“看样子已经不需要我了,袖娘。”

方袖客撇撇嘴,“他还是不信我呗。”

文臻闲闲靠着栏杆,道:“袖娘打算怎么办?”

方袖客回头看楼下,道:“说到底也是一群可怜人。其实唐家无意盘剥过甚,毕竟那样的世家也需要名声。是这绣坊庄主和当地官府勾结可恶。中间不知道揩了多少油水去。公子的意思,原本要我查清楚到底官府和坊主都做了些什么,顺便看看哪些绣娘知道了那件事。知道那件事的自然要清理掉,不知道的,便留她们一命。”

文臻心想那件事?哪件事?和皇后凤袍有关吗?

便笑道:“看样子你已经有数了。”

“所以他让你来干嘛?”方袖客斜睨她,“就这么不放心我?因为我问了那几句话,就觉得我会因妒生恨?”

“怎么会呢。你是那么大气的人儿。”文臻甜蜜蜜地笑,“唐公子怕你孤身在里面有失,让我来照拂一下。”

“他舍得?”方袖客笑,“你们都未婚夫妻了,怎么还称呼这么生疏?”

“不然呢?当你面称呼我家夫君,或者羡之亲亲?”文臻白她一眼,“我这不是怕刺激你嘛。”

方袖客便笑,又伸手来捏她脸,笑道:“现在终于有点明白何以公子会看上你了。”

文臻这回没躲,露一脸坦荡笑容。

她素来擅长与人打交道,有种天生的亲切又不过于亲昵的态度,能让人自然放下心防,觉得可信赖喜爱,她靠这样的技能,上至皇宫下至草莽,无往不利,对付一个区区方袖客,自然也不在话下。

果然这一捏之后,方袖客态度又亲近几分,倚着栏杆看着楼下,叹口气道:“那个月娘,应该是知道几分的。秋娘子,就是那个皮肤有点黄的妇人,可能也知道一些。但现在问题是,秋娘子审慎多疑,应该不会随便泄露。月娘却是个敏感胆小的性子,平日里嘴也碎,很可能已经给人透过风,还可能不止一人。”她转头,看着文臻,道,“刚才公子已经给了我指示,说这群绣娘中有人应该有问题,为免带来麻烦,让我把这群绣娘都一起灭口。”

文臻心中一跳,面上神色不变,只皱眉道:“全部灭口难度太大。牵连也大,公子想好如何善后了么?”

“推给当地官府和绣坊坊主便是。反正他们也该死。巧得很,”方袖客满不在乎地道,“其中一个绣坊坊主,私下还和季家有点勾连。”

文臻恍然,心想这就难怪了。三大门阀相互之间倾轧颇烈,这其中想必也有朝廷的手段,保不准这事儿背后本就有季家的手笔,那么唐家反扑也不奇怪。

季家煽动勾结坊主,导致绣娘闹事,轻可让唐家织造蒙受损失,重可以为唐家带来麻烦。

那凤袍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季家手笔还是唐家的?

她试探地道:“想不到凤袍的事情居然会被发现。”

方袖客忽然回头看她,目光深深,看得她心头一跳,面上却一派自如,赶紧补救了一句,“可见什么事都自有端倪。”

方袖客看了她一眼,掉转头去,道:“凤袍的事情,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但我觉得,唐家要出手,总不会拿自己旗下的绣坊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