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告别
震惊过后,他又想起了什么, 把脸上的期冀收了收, 尽可能平静地说:“她不是被带走了么?”
金丹不比化神, 这时虽已修出了神识, 神魂却依然孱弱得很,只能住在身体内。他当年……
等等,他当年被沈焕“杀”了以后, 不也活了下来么!
林稚的心又急促地跳了一下, 忙清了清嗓子,心境却仍旧有些激荡, 他问:“金丹期修士肉身死亡后,是不是也不用死?就像我……”
“不是的大人。”系统打断他, 语气温和,态度却坚决得近乎冷酷, “你只是个例。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 身体消亡而灵魂不灭, 是只有元婴期以上的修士才能享有的特权。”
说完, 他又用这种不疾不徐, 从容淡漠的口吻下了定论:“宋沉璧, 的确已经死了。”
“啊。”林稚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 他不知道摆什么表情, 只能勉强提了一下嘴角,“那你还说个屁啊,驴我么?”
系统:“我只是把她的魂魄碎片收了起来, 大概要温养很久才能恢复正常,到那时大人可以选择为她重塑肉身,让她回来。”
林稚眼睛微亮,脱口道:“真的假的?”
系统以自己的统品作担保:“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
而后又柔声询问:“所以,大人要让她回来吗?”
林稚沉默了一下,一针见血地指出:“可我不是快走了么?”
系统略一停顿,开始打补丁:“如果那时大人还在呢?”
——什么在不在的,说得好像他过不了多久就要撒手人寰一样。
林稚“啧”了一声,张口就要说“好”,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眼里的光微微淡了下来。他眼皮微垂,舌头像是突然打了结,中气不足地道:“不,不了吧。”
他的表现有些奇怪,眼神躲闪,仿佛是在逃避什么,系统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顿了顿,平静地说了声“好”。
林稚发现只要他不说话,四周必然会陷入落针可闻的死寂里,再怎么闭上眼屏息凝神也听不到一点点声音——鬼知道在这深山老林里,为什么连声鸟叫都没有。
空气似乎也因为无人干扰而渐渐沉淀,林稚这些年来一直离群索居,但还真没试过这种绝对的安静,一时有种窒息的错觉。为了缓解心情,只好拖着残躯来回走了几步,一边没话找话道:
“群仙会什么时候开啊?”
“来年春天。”系统语气微妙地说,“你是……”
林稚眯起眼睛,话音里透着杀气:“我是什么?”
系统硬生生地转折道:“你要是无聊,就修炼吧。”
林稚:呵,系统。
嘴上却说:“那好吧。”
系统给他解了封锁,林稚骤然觉得身体一轻,而后是更深的疲倦感自四肢百骸涌来,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哈欠,方才升起的抓紧时间修行的心思瞬间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宋沉璧的事已尘埃落定,林稚的心头暂时没了挂碍,理直气壮地放了系统鸽子,盘腿坐下,头一歪便陷入了沉眠。
结果没睡多久,就被人叫醒了。
他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轻声唤他:“师尊。”
声音很远,穿破光怪陆离的梦境,落在他耳里便只剩下了一声叹息,可大概是他现如今五感都敏锐了许多的缘故,只这一点轻微的动静,还是让他惊醒了。
林稚蓦地睁开眼睛,感官一下子清晰了起来。下一刻便听见了开锁的声音。
门被人轻轻地推开,并不刺目的
天光也随之洒了进来。
林稚迅速地看了一眼天色,发现也就比他被关进来时黯淡了一点。
才过了几个时辰,就允许探监了?
林稚心里纳闷,面上却不动声色,静静地望着那站在门口的人,道:“你来做什么?”
那青年逆光而立,面容有一半隐在了阴影里,看不太分明,但林稚无端地就是觉得,他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沈焕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口,开口却不说正事,而是又叫了一声:
“师尊。”
这一声与平常并无太大的不同,只是声线略有些低沉,像是感冒刚好,还带了点鼻音。
奈何林稚久经系统折腾,针对这副嗓音的免疫力已提高了许多,并不觉得有被撩到,只是莫名其妙地想,他是觉得我聋了么?
沈焕扭过头,似乎是和身边的什么人来了个眼神交流,片刻后,他往前踏了一步,走到了阳光所不能触及的地方,整张脸一下子从av高糊画质进化到了高清大图,清晰地呈现在了林稚的视野里。
于是林稚就得出了结论:他方才果然是在看他。
两人无声地对视了片刻。
也不知李临时给沈焕喂了什么好药,就这么一点功夫,他的脸色已经褪去了先前那种令人惊心的苍白,神情却并不像平常那样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反而隐隐有种沉郁之感。
林稚分析,这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板着脸。
沈焕微微抿唇,用那双林稚反复描写过的清润有致的眼睛盯着他,只是看着,一语不发。
这种情形一下子让林稚想起了前不久从天光墟出来后,沈焕来找他,也是这样暗潮汹涌的对视,也是这样好似蕴含了万种心绪,复杂得让人不敢深究的眼神。
鼻尖甚至还残留着一点幽淡的香,是从沈焕微湿的发上传来的。
他蓦地心一跳,一时竟然不敢再和沈焕玩这种“看谁先眨眼”的把戏,认输地微微别过眼,错开了对方的目光,宛如一只没有感情的复读机,重复道:
“你来做什么?”
沈焕这才如梦方醒,唇角微弯,又挂上了那个林稚看惯了的微笑,道:“弟子明日便要启程去群仙会了,故来向师尊辞行。”
林稚一愣,不是明年春天才开场么,怎么这么快就要走?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面上却没露了丝毫痕迹,一派淡漠地点了点头,道:“好,为师如今出不得门,你出门在外务必谨言慎行,勿要招惹是非。”
沈焕微微垂眼,神情专注地听着——他素来行事沉稳,听谁说话都很有耐心的样子,只是今天未免认真得过分,仿佛是在做法语四级听写,要把林稚说的每一个字都记下来。
林稚顿时又想起了他方才那个似乎藏了千言万语的眼神,心里有些别扭,又道:
“可还有别的事么?”
沈焕问:“师尊是在赶我走么?”
林稚看了看他如画的眉目,十分的无言以对。
他竟然从这张清秀温润的脸上看出了几分直眉愣眼的味道。
他被沈焕这一记毫不讲究的直球砸得脑袋疼,但还是要忍辱负重地道:“为师如今是戴罪之身,你还是稍加避嫌为好。”
探监时间已经结束了快走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