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无情
相欢见他如此开门见山,索性也直说了:“难道不是吗?”
清川君的眉头皱了起来:“自然不是, 正道攻入玉映殿那日, 剑尊已经做好了所有准备想带君上离开蛮荒, 只是当他赶到的时候, 君上已经身陨。”
相欢蹙眉:“不是他?”
清川道:“就算君上入魔,也仍然是剑尊的师弟,他们两人又没有多少深仇大恨,剑尊为何要用这般阴狠的方式害他?”
相欢将袖子中的骨刀收了回去, 偏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暗室,片刻后才冷声道:“给我证据,否则无人会相信这空口无凭的话。”
清川君有些无奈:“就算你突然要证据……”
他还没说完, 暗门突然被人撞了一下, 轰的一声闷响。
相欢立刻就冲了过去, 用力地拍了拍石门:“雪逢!”
清川君见他情绪这般失控,抬起手想要阻拦他,但是又想起相欢那几乎能与宁虞一战的骇人修为, 手还是没伸过去,只能小声劝道:“剑尊真的不会对君上如何的。”
相欢立刻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难得控制不了情绪地骂道:“宁虞那个无耻的登徒子,他当年对雪逢做过什么事情他自己知道!”
清川君:“……”
他见过太多人骂宁虞,有人骂他是正道叛徒,有人骂他是魔修耻辱,谩骂的话太多,直到后来连宁虞听到都已经完全不在意了, 但是百年间,清川君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骂他“登徒子”。
姓宁的登徒子自然真的不会对易雪逢做什么,两人原本是一个躺一个坐互相不干扰的,但是奈何宁虞进来时将罂粟剑也带了进来。
罂粟本是寒铁筑成,在这种全是火属灵力的暗室中没待一会就忍不了了,他又不像宁虞那般能忍,索性直接现身想要出去。
宁虞倒翻着书胡乱看着,余光一直在瞥背对着他的易雪逢,听到罂粟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微微挑眉,道:“可以,出去吧。”
罂粟颔首一礼,飞快走到了暗室门前,想要化为一道剑光从缝隙冲钻出去,但是他刚一碰到石门,一道红光乍起,将剑光直接挡住。
罂粟猝不及防一头撞到了墙上,险些昏昏沉沉地摔下去。
就连昏昏欲睡的易雪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撞击激得浑身一抖,撑起身体茫然看去。
宁虞见罂粟这副鬼样子,像是终于看够了好戏,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手持着书卷,倒是有那么温文尔雅的君子气质。
只见那君子踱着步子走到暗门前,淡淡瞥了罂粟一眼,抬手按在了暗纹处缓慢输送过去了一道灵力。
石门应声而开。
宁虞手抵着门,只开了一条微弱的缝隙,他回头看了罂粟一眼,眸子似乎有些隐藏的得意:“这个石门只有我能打开,你都不知道的吗?”
罂粟:“……”
罂粟跟了宁虞太久,虽然在刚开始就隐隐猜到了宁虞心中的想法,但是他这句话一说出口,罂粟还是不可避免的绿了脸,只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
知道只有你有通行灵力了,用得着这样炫耀吗?
罂粟面有菜色,晕晕乎乎地钻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罂粟离开后,宁虞立刻将门给阖上了,避免在外面守着的相欢进来坏他好事。
他一回头,易雪逢已经坐了起来,盘着腿十分无语地看着他。
宁虞道:“方才好像有风刮进来了,你冷吗?”
易雪逢不知要说什么,方才宁虞只开了一条缝,他连光都没瞧见门就关上了,上哪来的风?
大概是枯坐着太过无聊,易雪逢手搭在膝盖上敲了半天,才终于没忍住开口了:“剑尊。”
宁虞原本在装模作样地看书,听到声音立刻将书放下,道:“唤我师兄。”
易雪逢面无表情:“剑尊,当年从昭阳城回去后,您对我那般冷淡,真的是因为你修了无情道吗?”
宁虞怔了一下,才道:“是。”
易雪逢狐疑地看着他,满脸写着“修无情道的人会像你这样脾气暴躁毒舌招人厌吗?”
宁虞:“……”
宁虞自小到大从来不会察言观色,但是这一次竟然通过易雪逢的神色成功的解读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宁虞从小在市井长大,那里的混混痞子只坚信拳头大的才是老大,成天不是单挑便是群架,这才造就宁虞现在这种完全不会在意旁人情感的冷血性子。
他这种人本是最适合去修无情道的,在没遇到易雪逢之前,秋满溪确实是有送他跟归鸿山掌教修炼无情道的打算,只是易雪逢入了归鸿山后,向来从不管旁人死活的宁虞终于有了一丝感情牵挂,直接破了他心中修无情道的根本。
刚入归鸿山的易雪逢又小又软,成天牵着他的衣角在山上乱跑,哪怕遇到了一只拦路的虫子,他都要哭喊着让宁虞来救他,仿佛遭受到了危害性命的危险。
在宁虞短促的生命中,除了打架争夺,这还是是第一次感受到了被人需要的满足感。
易雪逢还那样小,若是离了他,怕是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这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令宁虞乐不思蜀,导致在十八岁那年真正入道时,被归鸿山掌教婉拒指导剑道。
掌教只给了他一句:“心有牵挂,已可不舍。”
然后拂袖而去,表示此子我教不了。
秋满溪当时满脸懵然,回头和宁虞面面相觑许久,才颤抖着开口:“莫非,徒儿你对为师,有……”
他没说完,宁虞就满脸菜色地截口道:“胡说八道。”
秋满溪救了宁虞并且养了他这么久,性子他再清楚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宁虞心中的分量并没有到能毁了他道途的地步。
两人回到了侧峰,头上插着几根草的小雪逢欢天喜地朝着宁虞扑了过来:“师兄!师兄!”
宁虞蹲下来,一把将易雪逢抱在了怀里,脸上难得有了些柔色。
两人一旦分开,哪怕只是半日,再次重逢后易雪逢必定会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原本宁虞十分排斥与人相拥,但是招架不住易雪逢朝着他扑扇扑扇眨着的眸子,勉为其难地回抱他一下。
两人一抱即分,宁虞抬手将易雪逢头上的草拔了下来,冷声道:“往自己头上插草是什么毛病,你想把自己卖给谁?”
易雪逢不懂草标的意思,见宁虞不喜欢,只好点点头:“啊,好吧,既然不好看就不戴了。”
然后偷偷把手里给宁虞编得草环塞到了袖子里,仰着头冲着宁虞笑个不停。
宁虞伸手揉了揉他的头,虽然没有笑,但是脸上的柔色却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
一旁看了许久的秋满溪似乎明白了什么,沉思了半晌却一句话都没说。
宁虞不修无情道,也很好,只要是他的徒儿,什么样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