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往事如歌*
路过那辆车的时候,施尖鸿看见了曲如屏,他在驾驶座上,正投过来目光。
短短一瞬的对视后,两个人皆是移开了视线。
早在第一次见陆烟汀,施尖鸿就嗅到了他身上的气味。
别人是难以发觉的,施尖鸿却很清楚,那是曲如屏信息素的味道。
他回去后,翻来《林客家族》粗粗看了看。曲如屏的每个眼神,每个动作,施尖鸿都是知道的,那时他就可以基本断定这两个人是什么情况了。
——“在想什么?”
施尖鸿拉回神来:“没什么。”
“你脸色不好,”刘钊月担忧道,“这几天都是这样,是不是不舒服?”
“确实。”施尖鸿摸了摸后颈,“今天拍戏,有刺痛感。”
“我看还是别拖了吧,没必要搞得这么辛苦。”
施尖鸿沉默了会儿,说:“这样,先请两天假吧,我调整调整。”
于是,在施尖鸿请假的这两天,郭凯把宋卿饶和侍南分手的戏拍了。
这段戏陆烟汀拍得很痛苦。
剧本上是没有什么大悲大喜的,所有的感情表达都相当含糊。甚至在侍南提出分手后,宋卿饶的反应很弱,他始终都像是根本没有回过味来一样,正常到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地步。
在拍这场戏前,陆烟汀一句话也没有说。郭凯跟着他嘱咐了几句,他只是点点头,眼睛里什么都没有,静得仿佛失去了意识。
游景阳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沉着一张脸,在屋内走来走去,拉着行李箱找感觉。
就在上周,他们刚拍了这场戏前面衔接的一场戏,陆烟汀印象很深刻。
那场是有次在上班前,宋卿饶去找侍南,那时的侍南已经决心要和他分手了,只是没有告诉他,对他是冷淡的。宋卿饶心里不安,找他说话,侍南突然一反常态拉着他激烈地吻了上去。等到宋卿饶被吻到动情,侍南却又放开了他,语气平淡地提醒他该去上班了。临走前侍南问宋卿饶何时有空,想和他再回一趟南乡。宋卿饶说最近都没有时间,要出门时,侍南怔怔地和他说,再见。
宋卿饶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他心思这么细,其实早就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性,但是他自己都在瞒着自己。
陆烟汀知道自己演的这个角色是多么的不讨喜,但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他在做一件多么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别说是观众,就是宋卿饶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不会爱自己的人又怎么去爱别人呢?
陆烟汀沉思着,无意中和游景阳的目光对上。游景阳大概正在找感觉,目光是空洞而冷漠的。
陆烟汀飞快移开了目光。
没有人注意到,他伸手抹了下眼睛。
剧本里可是没有要他哭的,陆烟汀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a!”
宋卿饶下班回来,看见侍南给他做了一大桌子菜。
他是犹豫的,小心翼翼地说:“我吃过了。”
侍南靠在椅背上,没有生气地回答:“我知道,我就是想做。”
他低声说:“你过来,咱们谈谈。”
宋卿饶微微皱着眉,他松着领带,走过去坐了下来。
侍南看着他说:“我确定自己想明白了。”
宋卿饶拿起筷子,抬起眼睛问道:“什么?”
侍南把手垂下来:“这两天我冷静了很多,还是确定了这个想法。”
“我和你确实不合适,一开始就是
,现在更是,”侍南给他盛了碗汤,动作温柔,说出的话却是凉的,“还是算了。”
“分手吧,明天我就搬出去。”
宋卿饶茫然地微微张着嘴,听得很清楚,又像不清楚。
侍南已经在规划以后的事情,这些话他早就想过无数次,说出来是无比流畅的:“房子是一起租的,我走以后你可以另外找个人合租。这儿还是离你们公司近,我搬比较合适。”
“啊?”宋卿饶变得愚钝起来,他笨嘴拙舌地答应着,“是。”
他的手在衣服上抓了抓:“是……”
后来侍南说了些什么,他都没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这顿饭没有人吃得下去,结束后,侍南去刷了碗,回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
宋卿饶就在旁边看着他收拾,偶尔过来搭把手,递个东西。他完全丧失思考能力一样,眼神始终没有魂,表情像幼童似的,有种不知所措的懵懂感。
然后他们各自睡觉。
侍南没怎么睡着,第二天早上他很早就起来了,发现宋卿饶在沙发上坐着。
“起这么早。”侍南说了句,接了杯水。
宋卿饶看着他穿着睡衣喝水,觉得这就像是个再平常不过的早上,他们彼此收拾,再依次离开。到了晚上,他们还会再在这里见面。
这不过是很普通的一天,侍南还会回来,他们依然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总算是找到语言,宋卿饶干涩地问:“什么时候走?”
“穿个衣服就走。”
这么快。
宋卿饶又露出了茫然的表情,他的眼珠震动着,手指发麻,嘴上怔怔地答:“哦。”
“我……”他清了清嗓子,“我送你吧,送你。”
侍南简短地回答:“行。”
后来侍南拿好行李,宋卿饶问他:“你已经找好房子了吗?”
“嗯,刚找好。”
这么全的计划。宋卿饶无意识地念想着。
两个人在清晨里一前一后走着。
宋卿饶觉得恍若梦中。
在公交车站牌等待的时候,他有些放空。
直到车来了。
侍南要走了,宋卿饶突然心慌了一下。
他上去握住侍南的手。
侍南也没挣开,只是看着他的手,又看了眼旁边稀稀疏疏的人,说:“他们都在看你。”
听到这话,像是有刺痛感,宋卿饶猛地缩回了手。
本是阴霾的天空突然放晴了些,像是一条分水岭一般,公交车朝着光明的地方行去,愈来愈远。
他还是走了。
他看着他走。
……
……
这场戏拍了三遍才过,其中一个原因就是陆烟汀总是控制不住泪水。
郭凯耐心地跟他重复:“这段戏不用给那么大反应,大悲无声,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回过味儿来,最后你拉他那一下,那是你唯一的挣扎,知道吧。”
陆烟汀点着头,拧着自己的鼻子在踱步:“我知道,郭导,你让我自己想想。”
戏过了之后,陆烟汀并没有结束的感觉,他最近抽离情绪的时间耗得越来越久了,他知道自己并不快乐。随着演戏的时间增长,他的初衷已经产生了变化。过去他以为,只要可以演戏,能演戏,他就是快乐的,满足的。
可现在不是了。
敏感是与生俱来的,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