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见龙在田
皇帝满头雾水地走去正堂, 只见满堂森严士卒, 堂中坐着一个黑甲将军, 冷着张脸,屋内顿时气温骤降。
城主在一边小心翼翼道:“陛下驾到, 裴将军, 您看?”
裴元直这才抬头,看见皇帝面容, 神色很明显顿住了。
皇帝干笑一声:“嗨,老裴。”
“……”裴元直, “陛下真是风采不减当年。”
“这是自然, 朕可是万岁。”皇帝笑道,一面打量四周他的属下们, “混的不错哦老裴,现在很有排面嘛。”
他语气轻松,然而跟当年的性情截然不同。裴元直看见清玉早已和皇帝见过面, 他没意见, 自然皇帝身份是没问题的。那么皇帝的异常便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他紧张了。
十数年漂泊归来,物是人非, 当年金尊玉贵、说一不二的人如今得看别人脸色,换作谁都会紧张的。
皇帝从小又喜欢多想, 像个小姑娘似的——秦越因此不耐烦和皇帝玩, 但是裴元直却莫名对这种妹妹般的人物无限回护,一直和皇帝关系很好。
当然,或许皇帝一直认为这不过是因为他们两个都喜欢斗鸡而已, 裴元直想着。
他看着皇帝多年未变的相貌,敏锐地察觉到他内里和当年早已是天差地别,却没有多想,只站了起来,走到皇帝面前,缓缓跪下了。
他俯身行礼:“微臣恭迎陛下归来。”
周围禁军们皆俯身行礼:“恭迎陛下归来!”
一时声彻云霄,王旗飞扬,皇帝都愣住了:“……别这样,我不习惯。我——”
“陛下不习惯?”裴元直抬起头来看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曾经是习惯的,只是这些年,我——算了。”皇帝觉得这事很难解释,最终只摊了摊手,把裴元直扶了起来,“以后别这样了,都是大将军了,动不动跪来跪去的,丢人。”
曾经他比裴元直高了些许,如今裴元直却比他高了一个头,此时低头看着他,忽然道:“秦越本来也来了,但是说有急事又走了。”
“不是因为你们打架吗?”皇帝眨眨眼,“算了,随他,他本来就不待见朕。”
“君为臣纲,他早已不是君臣中人了,谁也管不了他。”裴元直淡淡道,“但是他要敢对陛下失礼,不论如何,我也会让他见识见识禁军的厉害的。”
皇帝在现代带了十来年,对于这种忠诚已经许久不见了,此时感到受宠若惊,不由得问道:“哎,你干嘛这么维护我?”
“陛下应该自称为朕。”裴元直提醒着,“我盼陛下回来很久了,陛下回京,才能压住那些杂乱的声音,还天下太平。”
皇帝了然:“你想剿灭魔修?行,朕准了。”
裴元直却摇头:“这件事,恕臣直言,还得秦越同意才是。”
皇帝想了想,转头问清玉:“仙尊,你能去劝秦越吗?”
清玉沉吟着,那边蓝风已然道:“别想了,他不会同意的。”
裴元直看了蓝风一眼:“不错,他不会同意的,因为他暗中与魔修勾结已久,不知道在谋划什么。”
皇帝瞠目结舌地看着他,裴元直又补充道:“秦越不在,这儿都是我的人,不必担心。至于仙尊和仙尊的朋友,想来深明大义,不可能和秦越勾结的吧?”
清玉道:“话虽如此,还是得讲证据。裴将军这样说秦越,可有证据?”
裴元直冷冷道:“自然是有。”
“不会是秦越和魔君书信来往之类的证据吧?”蓝风幽幽道,“我可跟你说,那个不靠谱。”
清玉神色也有些微妙,此时他才想起来,裴元直直到如今都不知道魔君就是沈意——该怎么告诉他呢?他知道了又会有什么后果?
听说裴元直当初很喜欢沈意,对于后来秦越叛出神微还把沈意拉进坑这事,一直非常不满。要是让他知道了沈意曾为秦越身受重伤,堕入魔修,这位会不会当场提刀砍了秦越?
他这边心念电转,裴元直则再次打量蓝风一眼:“阁下究竟是谁?”
“我是——”蓝风话锋一转,“和仙尊勾结的人。”
“……”清玉,“他是我朋友,因为门路的原因,对魔修了解甚多,你们有什么都可以问他,保证知无不答。”
蓝风不料被他坑了一遭,无奈摊手:“是是是,知无不答。”
皇帝精神一振:“朕先来,魔君是谁?他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修为如何?”
蓝风看了看裴元直,又看了看清玉,最终施施然道:“魔君么,他名叫沈意。”
“……”清玉,“你少说两句会死吗。”
蓝风无辜:“是你说的,要我知无不答嘛!”
清玉气结,再去看裴元直神色,他整个人都僵硬了。
“陛下有所不知,这沈意和秦道主、裴将军可都是老熟人,”蓝风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道,“这三位当年在神微宗可是同学,而且吧,这几人之间还有点思慕之情……”
皇帝好奇地睁大双眼:“谁思慕谁啊?”
蓝风笑眯眯的:“这当然是两位大佬思慕现在的魔君大人啦。”
皇帝一愣,忍不住看向裴元直,而裴元直冷着脸一拍桌子:“沈意怎么会变成魔修?”
“你真想知道啊?”蓝风笑道,“因为他帮秦越挡了一刀啊,本来倒霉的该是秦越来着,结果沈意替他受了——”
“够了!”裴元直咬牙,一忍再忍,最终没能忍下,对皇帝道,“还请陛下等我片刻。”
皇帝望着他:“可以可以,但是你去干嘛?”
裴元直拿起自己的长刀:“去砍了秦越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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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城另一边,悦来客栈。
秦越带着沈笑笑坐在店中,沈笑笑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嘀嘀咕咕地抱怨:“来这儿干嘛?说好的去看娘亲的。”
秦越慢条斯理看了眼门外:“他很快来了,急什么。”
“我当然不急,但是你难道不急着去见那什么皇帝?”沈笑笑哼了一声,“秦道主这样的大人物可忙着呢,我哪敢耽误你时间。”
秦越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笑笑,你还在怪我?”
沈笑笑冷下脸来:“我怪你什么?又不是我求着你当我爹,你爱认不认。娘亲也不差你这一个男人,你爱来不来!就在剑阁上呆一辈子好了!最好谁也别见!”
秦越:……
他思忖着要说什么,门外却传来几声竹杖的笃笃响声,一个含着笑意的男声随之传来:“哟,来客人了。”
这声音比清越要低沉几分,比磁性又多了份通透,若要形容,倒是像山间泉水新酿的小酒,清醇微甜。
秦越抬头看去,只见沈意穿一身青色长袍,一手随意拿着支竹杖,一手拎着个雕花木盒,微微含笑看过来。他一双丹凤眼似挑非挑,宜喜还嗔,依稀像是当年在神微宗上意气风发的沈山长,然而神色间又多了分潇洒肆意,犹胜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