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000007 碎糖
卡斯城其实并不像言阳在通话里抹黑的那样炎热,相反,温带气候赋予了它得天独厚的美丽,但盛夏难免有汗滴落。
人们去城郊远足野餐的时候,总能在绿丛掩映中望见一座风格复古的建筑。隔着茂密绿叶看不真切,让人抓心挠地想要靠近。
一个身形清瘦的少年背着鼓鼓囊囊的双肩包,拨开前方葱郁的林叶。
林叶掩映下,庄园面目渐渐完整,走近了才能看出它堆砌繁复的模样,椭圆的建筑顶部和多曲面的外形设计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巴洛克风格。
巨大的花园簇拥着宅邸,成片的玛格丽特迎风招摇,在空中旋转落下的晚樱,淡黄色酢浆草点缀其中,夏光照耀下斑斓梦幻。
言阳扒着铁质栅栏,往里面望,“这真的要比网上的全息图片要好看多了!”
一边说着,脑袋又向前凑了凑,柔软的脸蛋紧紧压在栅栏上,挤出一块小小弧度的**,“真想进去看看。”
俞逢看着那块**,失笑道:“等你飞黄腾达了再说吧。”
“这里可是权限直通帝国最高层,只有国王和近臣才有批准使用的权利。”言阳把脑袋转向俞逢,露出一副煞有其事的遗憾表情,摇摇头,“我不行,得靠你了,你快点努力,以后带我进去看看。”
“做梦吧你。”俞逢毫不客气。
言阳:“……”
“你完了!”他抬手推了俞逢一把,“咱俩全部家当都在我背上,今天你就饿死吧!”
笑闹着又跑远了,两人绕着黎明庄园的铁栅栏想来个全方位观察,阳光被林叶切碎,片片浮动在两人的发丝间,不知不觉绕到了整座庄园的后方。
庄园后面是一大片陡坡,绵延至远方的地平线处,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蓝绿浅海,颜色浓郁而纯粹,溢满盈盈的阳光,透明得让人心醉。
两人并肩笑闹了不知多久,直至足下绿意渐消,人声渐少,踏上了白色的砂质沙滩,日暮西垂。
浅浅海湾里停泊着一只木船,在接天连地的夕阳绯色中轻晃。旁边还立着一方矮矮木屋。
“这木屋和船有主人吗?”言阳走近,摸了把被海水浸泡的船桨。
“应该有过。”
可现在明显它们已经被遗弃很久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屋主人没有再修护过它们。山形木纹被侵蚀得看不清楚,但木材依然坚固,色泽深沉。
言阳轻轻踩上浅滩中的木船,木板吱呀声在鞋底响起,清透海水在船底流动。
他若有所思地走到船头躺下,枕住自己手臂,叼着棒棒糖,漫不经心地问俞逢:“你觉得真相重要吗?”
“重要,谁也不想活得不明不白的。”俞逢也在一侧躺下,一只手在双肩包里摸索着。
言阳看着天边那一朵橙红色的云,“我还是很在意那三具尸体,有种……不安。”
俞逢摸索双肩包的手停下了,“未知总是让人不安吧,回到斐城叔叔阿姨会向我们解释的。”
“那如果他们解释完了我还是想查呢?”言阳说。
俞逢微微侧过头,看着言阳,“我陪你。”
言阳笑着,那朵橙红色的云,边缘弯起的弧度真像俞逢笑时的嘴角,弧度很小,但他总能第一眼发觉。
他笑嘻嘻地转过头,悠悠撞上俞逢的目光,晚霞海水尽入眸中,“真的?”
“真的。”
都说残阳如血,那时也确实半天如焚,但偏偏就是风也温柔,光也温柔,言阳眼底笑意粲然,一片海浪激荡声中,俞逢突然想起了在列车上看到的明媚夏光——
漫山遍野的怦然。
俞逢收回目光,突然感觉这海风轻徐的夜晚,有些热。
他轻咳一声,坐起来,扯起卫衣领口徒劳扇风,另一只手摸了半天双肩包,只收获了一手缤纷的糖纸,“糖呢?”
言阳也坐起来,拿出嘴里的棒棒糖,晃了晃,“最后一个。”又塞进嘴里,“没有柠檬味的了,就剩个海盐柠檬的,我将就着吃了。”
他又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他看向俞逢,发现那人泛粉的耳根。
言阳抿了抿唇,又暗暗深吸了口气,“最后这个。”
就让他荒唐这一次。
他不怀好意又心生忐忑,“要吗?”
俞逢盯着他,眼眸深处有他看不懂的情绪。言阳耻得头脑发热。
良久,那声音低磁响起。
“要。”
俞逢抬手轻轻捏住棒棒糖的塑料棒。
微一用力向外抽,硬糖就磕在言阳的牙齿上,那颗酸甜的海盐味道就这样卡在明眸皓齿中,就像俞逢此刻的视线,陷入言阳的灰色眼眸中,里面有暗光飞流轻转,吸引着俞逢抛弃理智,一味地溺死在这一片氤氲雾气的灰色海洋里。
言阳微微张开牙关,那颗圆润的、湿滑的糖果被强行拽出口腔,磕碰着牙齿,擦过嘴唇。唾液拉出的细丝,在粉紫色的晚霞中一闪即断。
俞逢含着刚刚夺取的糖果,用后槽牙慢慢碾碎。
他眼睫低垂,看着言阳没来及闭合的嘴,这个角度恰好能看到他艳红的舌尖,抵住洁白整齐的牙齿,毫不设防的柔软模样。
言阳抬眼,发现俞逢的眼神很暗,他呼吸一窒,期待与兴奋的战栗让他下意识地想咬紧下唇。
却被手指卡住了。
俞逢四指托起言阳的下巴,拇指蹂躏过沾糖的薄唇之后,得寸进尺地扣住了言阳的牙关,“张开嘴。”
言阳乖乖松开牙关,俞逢修长白皙的手指侵入口腔,指尖抵上舌面的一瞬间,言阳的呼吸乱得不成样子,那轻轻一触像是向大脑皮层的敏感区送入了刺激电流。
俞逢收回手指,就那样含着碎糖,吻住言阳。
俞逢吻得用力,言阳甚至能感觉他尖利的犬齿划破了他的嘴唇,血液腥甜与海盐糖果混杂纠缠,搅出一股奇异的味道,他品尝得目眩神迷。
木船在朵朵白浪中轻摇微晃,晃动着言阳混乱的思绪。
他被俞逢扣住后脑,微仰着头承受这汹涌澎湃的情意,简直退无可退。
周遭入耳的只有交缠的呼吸声,和自己喧天锣鼓的心跳。
良久,唇齿分开时仍呼吸相拂,言阳环着俞逢的脖颈,眼睫微湿地和俞逢对视,“我们这算什么?”
“算是……你和我的真相。” 俞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