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挖坑
那灰衣少女名叫许艾,也是上次瘟疫事件甘愿搬入新阳城的居民。那次迁过来的几十户人家里,只有她和董月云是年龄相近的适嫁女孩,董月云出落的温柔漂亮,貌美肤白,而许艾天天下地干活,皮肤风吹雨晒,黝黑粗糙,模样只能说是“不丑。”
两两对比之下,许艾心中不是滋味。
她每天勤勤恳恳,比一般的男子还要努力,下地干活,除草捉虫,从不需要他人帮忙,而董月云,柔柔弱弱的样子,只要随便招呼一声,成队的男人来给她干活。
什么都帮她做好了,就等她轻轻松松拿个篮子洒洒种子。
今天是这人,明天是那人……刚刚那个浓眉大眼的孙一峰,许艾留意过他好几次,他每次路过也冲她笑笑,她本以为对方是个好的——却没想到这厮也是董姑娘石榴裙下的一员。
许艾在心中冷哼了一声,心中烦闷异常,一口气憋在心底的她忍不住冲到董月云跟前挤兑几句。
“董姐姐,刚刚那是孙班长吧,但瞧他浓眉大眼,做事麻利,对姐姐又这般好,想来姐姐应该好事将近。”
董月云闻言,脸红着嗔她:“许家妹妹,你可别乱说,孙大哥可是段将军手下的大将,哪是我这种乡野村姑能高攀得上,你莫要这般乱说话。”
哼,高攀不起,是你看不上他吧,许艾撇撇嘴,董月云的心思她同为女孩子还能猜不到吗?她啊,心系的人可是——许艾偏过头来朝下看,隔着旷野远眺过去,只能隐隐看到那人领兵练枪的英武身影。
可真难为这么个柔弱“村姑”每天上山吹风。
许艾装作无意地提起:“说起段将军,他威猛不凡,立下赫赫战功,来到阳州后又为我们除恶官,杀匪盗,不知是多少女儿家的梦中情郎。”
董月云迷离的眸子骤然一亮,脸上笑得既温柔又羞涩,跟着说道:“是啊,他真的是一个大英雄。”
许艾听后,接而笑着说道:“段将军那般的人物,也只有咱将军夫人能配得起,咱夫人可是侯府家的公子,我昨天远远见过夫人一眼,模样比我们这些‘乡野村姑’好看几十倍,周身的气质,和画里的天仙似的,我们连他一个手指头都比不上。”
东一个我们,西一个我们,听得董月云脸上笑容瞬间消失。
许艾感觉畅快多了。
太阳日渐高升,四周金灿灿的一片。
段枢白练枪出了一身汗,拿着白毛巾擦脸,这时去送种子的二小队某班长来报:“所有人都回来了,我们已经把种子送到每个村。”
段枢白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看这班长欲言又止的样子,开口问道:“怎么了?”
那班长脸色有些不太好:“很多村民不愿意要那些玉米土豆种子,说是不愿意,不想种。”
“这是新鲜品种,他们不愿意也是正常的。”
班长的脸色到这更差了,“这就算了,还有些当面收了我们的种子,等我们一转身,就直接把种子煮了一家分吃。”
“将军,我们干嘛要给他们发种子。”
段枢白一笑,拍拍他的肩膀:“一样米养百样人,种子给了他们,他们怎么做是他们自己的决定,我们给他发种子,不过是因为肩上的责任罢了。”
段枢白只能保证自己治下的领土不饿死人,但是他们究竟要过的如何,还得靠他们自己的双手去争取。
焦成军是焦家村的村民之一,他们家在村里比较特别,又穷人口又多,四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傻子,他要了许多土豆和番薯的种子,打算种上几亩地,村里的人都笑他和他儿子一样傻了。
“你还真打算种几亩地什么土豆番薯?这长在土里面的‘圆蛋’东西能吃吗?你听那群兵爷瞎说。”
“他们说这个是外来物,产量高。”
“产量高,那他们说了亩产多少斤没有?”
“……没有。”
“他们自己都没种过的东西让我们来种,我才不干这种傻事咧,辛辛苦苦一整年,到时没个收成,我们往那哭去啊。”
焦成军老神在在地乐呵呵道:“我们家人口多,多种几亩地也不碍事。”
和他对话的那人气炸了:“你就等着白费功夫吧!”
午后,萧玉和在书房的软榻上睡了一觉,睡醒后,他神色慵懒,俊颜上有些潮红,起身揉揉眉心,缓步走到窗边将两扇窗户打开,微暖的风吹了进来,他蓦地想到,这样的月份,要是在京城可没有这般烦热的晴天,得穿好几身衣服。
风吹起他的墨发,他觉得舒适了不少,顺着远处群山看去,绿意盈盈,草木堆翠。
明明逼着自己往远处看,结果还是不小心收敛眉眼,在不远处的石子大道上寻找某个人的身影。
段枢白昨个下午开会吩咐人在道路两旁种植桃树,这不,他现在拎着铁楸,身先士卒带着人沿着道路两旁挖坑种树。
他身边围着四五个士兵,三丈处堆着好几捆一人高的桃树。
“坑挖这么深够了。”段枢白蹲在地上,手伸进泥坑里量了量,又抓了一把土摸摸湿度,然后扔下泥巴,随手往衣角揩了揩。
站在窗户边的萧玉和紧蹙眉头,小声嘀咕道:“早上出了一身臭汗就算了,现在又弄一身泥巴,手底下那么多人,用得着自己上去挖吗?”
他总算是知道段枢白那一堆又脏又破的衣服是怎么弄出来的了。
萧玉和垂了垂眼眸,打算来个眼不见心不烦,转身坐在铜镜前梳理了一下头发,另外换上一身淡黄色锦衣华服回来,束上玉冠,撒下流苏,身上佩环铮鸣,眉心的朱砂痣红艳似火,在那一点红下,狭长挺翘的狐狸眼慵懒诱人至极。
他在红木卷头案上铺了一层白纸,决定用他高雅富家公子哥的方式度过午后的时光。
书房里飘起一阵墨香,他心不在焉地磨好墨,左手敛起衣袖,笔尖浸在墨汁里,萧玉和忍不住又看了看窗外,接而愤愤地收回视线,开始提笔作画。
对着一张白纸,萧玉和思绪翩飞,也不知道自己该画些什么,他定定地看着白纸出神。
时间过去良久,等萧玉和回过神来时,白纸上的画作已然成型。
他想到了什么,便画了什么。
萧玉和错愣地看着白纸上的段枢白,纸上赫然画着他昨天第一眼见到段枢白的模样,那时正午日光正艳,他站在山坡上回眸看他,一双凤眸凌厉生威,他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座挺立的高山,周身的气质足以震慑四周群峰。
萧玉和不得不承认,段枢白虽然是个莽夫,但确实生得英俊,哪怕是不修边幅的样子。他昨天第一眼见他时,也愣神了一下。
片刻后,萧玉和眨了眨眼睛,意识到自己画了什么后,他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想到:都怪自己画艺好,把这人的模样画的入木三分,不,画的比本人还要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