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龙族-拾陆

“凤凰草的功效只有一次,第二次再吃,肚子里的孩子便是没有魂息的躯壳。所以这次你既怀上了,便要多注意些。最好是多吃补品,每日都吃,若有什么蟠桃仙丹的,也都吃些。能不能在这三个月内留下它,让它活着,便看你的运气了。”

安昭从袖中拿出一些丹药,继续道:“你没有仙修护体,注意不要磕着碰着,诸事当心。我听阿雀说,苍玦出征了,所以你有孩子这事儿……不如等苍玦回来再说?”

南栖点头,但他想的和安昭不一样。

安昭是觉得天界不一定安全,若是苍玦在身边,南栖有孕便有人护着。黑龙的血脉,不论死活,那可都是千载难逢的炼丹奇药。

南栖又是一只小麻雀,连妖术都不佳,如何护得住自己的孩子。

安昭不能留在天界陪着南栖,也实在是担心:“总之,孩子若留下了,你就先能瞒则瞒。”

南栖心中是欢喜的,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只笑道:“这件事,我也想之后亲自告诉苍玦,不想借他人之口。”

眼下才第一个月,孩子是否能活下来,还未可说。南栖将手抚上小腹,微微抿起唇角,是期待,也是忐忑。

这是他和苍玦的孩子。

安昭见他这副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样一样叮嘱他,说了不少。

“阿雀粗心,你身边还有没有别的人可以信任?”

南栖想了想:“有一个叫千梓的姐姐,很是关照我。”

“她若信得过,你便寻个适当的时机,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多关照你的饮食起居。”

南栖自然信得过千梓,况且千梓一直都是贴身照顾他的人,也没办法瞒着她。

“南栖,你先前没有告诉过我,苍玦居然是天界龙君。”安昭握住他的手,往他掌心里塞了一瓶子药粉,“不是我轻看你,但你是只小妖,他是身份尊贵的上仙龙君。这身份差距太大了,不知怎么的,我竟有些心慌。”

南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安昭咽了口唾沫,听到外头已经有人在唤他离开,便道:“这是能够让上仙都昏迷的药粉,若有一天,他欺负了你,你就用这个对付他。”

“安昭,苍玦不会的。”南栖知道安昭是好意,但他笃定苍玦待他是真的好,让安昭放一百个心。

安昭不许南栖推辞,硬是要他收下了这瓶药粉:“那你若遇到别的困难,这药粉也能派上用场,就不必还我了。”

“安昭,让你费心了,此恩我一定会报答你。”南栖想起身送他。

安昭拦住他:“别,你歇着,不必送了。”他语气一转,恢复了素日里的调侃,“什么报答不报答的,若是往后你和苍玦这位龙君不嫌弃,就让孩子喊我一声干爹呗。”

他抓了抓后脑勺,特别不好意思地补充:“我也挺期待这个孩子能生下来。”

他还没见过尊贵的黑龙上仙和麻雀小妖的混血孩子是什么样的呢。

安昭就是话多,临走前唠叨了不少,在阿雀面前也陆续提了一遍。

阿雀一一记在心里,随后便在南栖的吩咐下,告知了千梓。他们正居的三人,在琅奕阁开始了“鬼鬼祟祟”的日子。

千梓变着法地给南栖做补药补汤,罗儿若问起,千梓便答是辰山的道远上仙吩咐的,说是有助于南栖成仙,要多补补。

千梓是罗儿一手带大的,素来得罗儿的信任,这番谎话也便轻松地瞒过了罗儿。

“千梓姐姐,好在有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瞒着罗姐姐。”阿雀有了千梓的帮忙,轻松不少。她嗅着千梓熬的补汤,咽了口口水,想要讨要一碗喝。

要是以前,千梓早盛给她了。但自打南栖有孩子起,千梓便不让阿雀动南栖的吃食。阿雀为此心中委屈过一阵,但也知道,南栖是在关键时刻,她确是不该与南栖多分这一碗汤。

她想得透彻,自我反省不下数十遍。

便连鸢生都看出了她不高兴,反复询问,得到的都只有阿雀的一句:“我没事呀。”

但阿雀却不知道,千梓不给她吃这些,是因为千梓每一日都要在南栖的补药与补汤之中多加几味草药进去。

这几味草药若一一分开,便没什么伤害,但放到一起,常人喝了会亢奋,对孕者则会有其他功效。

它可让南栖腹中的孩子拼了命地吸取母体的养分,直至在南栖腹中扎根生长。并且,要是之后南栖肚子里的死胎没有反应,这个草药还能给南栖造成一种腹中胎儿是活着的假象。

千梓是要定了南栖的孩子,她要一个长成的死胎来炼制她的丹药。

恰逢此时苍玦出征,对她而言,简直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转眼八月。

人间步入酷暑,天界琅奕阁中仍是春色绽满院,海棠花坠满了枝头,红艳艳地压了一连片。阿雀种下的果子树生根发芽,在天界仙气的滋养下,已经有一个小孩那么高。阿雀询问鸢生后得知,若运气好,约莫在明年的三四月,这棵果子树就会结出第一个果实。

果子会是阿雀期待的那种酸酸甜甜的口感,这果树品种稀有,三界中唯剩下几棵。

阿雀美滋滋地想:到时候,她要和南栖一起吃,也要同鸢生一起吃。要是果子多,她就再分一些给千梓和罗儿……

她细心照料果树,时不时就去找南栖汇报。

而在正居中的南栖正昏昏欲睡,他的身子越来越瘦,靠在床榻上,像一枝枯瘦的枝条。他的黑发披散,已经多日不曾束起。千梓正在喂他喝一碗汤,一勺接一勺,颇为仔细,愣是督促南栖全部喝下才作罢。

南栖胃中翻腾,几次作呕,却还是强逼着自己忍住了恶心。

千梓抚着他的背,关切道:“公子忍一忍,等孕吐这一阵过去了,便都吃得下了。”

南栖单手捂着嘴,皱紧眉头,另一只手摆了摆,艰难道:“我会咽下去的。”

可不管吃多少东西,南栖都像是没有吃一般。上月,他的胳膊还比阿雀的粗些,这月,他的胳膊已经比阿雀的消瘦不少。

算算时日,南栖的肚子已过三月,孩子是活下来了。它和阿雀的果树一样,扎根了。

南栖喜悦于这个情况,每每将手抚上还不太明显的小腹,都会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也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长得像苍玦一些还是像自己一些。他是希望孩子像苍玦一些的,这样孩子长大了兴许就能厉害一些,不会像他小时候一般受人欺负。

南栖想得长远,第一次知道了为人父为人母的心情,他起身,打开了放着笔墨的桌案上的一个木匣子,里面是这几个月里,苍玦用术法从衡水河岸传来的信笺。

依旧是有一朵白色的花藏在信笺中,它应是苍玦在露水弥弥之际折下的,透着一股淡淡的芬芳,落在南栖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