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疯了的女人最可怕。唉
月落西沉,鹿邑城依然灯火通明,宽阔的主街上到处都是暖色的灯笼,明亮得晃眼。
从鹿邑城的护城河流淌进来城内的河水因为高处灵力的吸引而往高坡上爬,被世人称之为“倒流河”。
此时无数人聚集在倒流河旁将荷花灯点上火苗顺着河流放置走,河水因为掺和了些许灵力在黑暗中发出斑斑点点的光芒,加上河灯的映衬,勾勒出一副精美绝伦的画。
鹿邑城已经很久没那么热闹了,上一次还是边龄以天选修魔之体结丹的时候,此时乍一这么热闹,大部分人都有些不太适应。
无数孔明灯飞往天空,将黑暗的天幕映得泛起暖光来。
季秉烛坐在凤凰树最高处的树枝上,微微仰着头看着远处天边聚集在一起的孔明灯。
季秉烛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美妙的场景,眸光中倒映着天边斑斑点点的暖光,如同破碎的火苗一般,美得令人窒息。
季秉烛:“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纸球火,太美了。”
禾雀君坐在一边,双腿悬在半空,长长的裙摆随着风微微晃动,头发上的发带慢慢地飘起来,他看都不看天边的灯火,眼神一直紧紧盯着季秉烛。
季秉烛在看灯,禾雀君却在看他。
禾雀君眼眸柔和,他从画卷里拿出来一只孔明灯,捧着底部放到季秉烛面前,眸子弯弯:“君上,你要试试吗?”
季秉烛一歪头,看着一团纸,疑惑道:“这是什么?”
他从没那么近距离地见过孔明灯,禾雀君浅笑了起来,他一手扶着孔明灯,一手指尖弹出一簇火苗,慢慢靠近孔明灯底部的那块白蜡。
很快,火苗点着,热气迅速充满了薄薄的孔明灯中,禾雀君拽着底部让热气更满。
季秉烛看着孔明灯一点点亮起来,眼睛越张越大,他来来回回看了禾雀君手上的灯和天边的灯火,好半天才认出来眼前这个纸球火正是满天幕上飞来飞去的那个。
季秉烛:“哇!”
他就像是个孩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按着禾雀君的姿势抓住了孔明灯的底部,眸子里全是好奇和期待。
禾雀君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惊奇表情,突然鼻子一酸。
这种孔明灯平常人家刚记事的孩子都知道是什么,长大一点的人更是对此不屑一顾,但是就是这种所有人都不在意的小东西对季秉烛来说,却是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前所未闻的存在。
禾雀君抓着季秉烛纤细的手指,指腹轻轻拖着孔明灯底部的那圈铁丝,柔声道:“往上轻轻一托就可以了。”
季秉烛生涩地被禾雀君抓着手,有些慌乱地手指微微用力一托,已经满是热气的孔明灯立刻往上飞去。
刚开始孔明灯飞得极其慢,看着似乎随时都能掉下来,但是很快就稳住了一点点往上飞去。
季秉烛眸中满是暖色的碎光,他张大眼睛看着越飞越高的孔明灯,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从树干上站起来,身体摇摇欲坠了半天才站稳。
他看着已经化为了一个点的孔明灯看了半天,突然张开手臂挥动了两下,身形瞬间化为一只漆黑的乌鸦,尖啸一声朝着天边已经飞远的孔明灯飞去。
禾雀君:“君上!”
乌鸦眼睛紧紧盯着那团火光,用尽自己全身力气朝着那一个点飞去,他轻轻眨了眨眼睛,等到飞到高处时,才恍然发现周围已经全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飞过来的孔明灯。
季秉烛在半空中恢复了人形,茫然地看着周遭漫天的灯火,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自己放飞的是哪一个。
禾雀君这才飞身赶了过来,仰头看着季秉烛在漫天灯火中茫然又无措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片刻之后他才轻轻上前,小声道:“君上?”
季秉烛看着看着,眸光一阵泪光涟漪,突然毫无征兆地在一片灯火通明中放声哭了出来。
季秉烛性子自来隐忍,总是喜欢用一张傻乎乎的脸对着别人,似乎这样自己就是永远开心的,他活了那么多年,也就只有在阿鸦和边龄面前如此放肆的哭过。
季秉烛满脸都是泪,浑身灵力如同藤蔓一般沿着他的身体一点点蔓延,身上的衣衫被风吹得瑟瑟作响,掩住了他的些许哭声。
禾雀君站在一边眸光柔和地看着他毫无形象地哭,许久之后季秉烛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才慢慢上前,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季秉烛泪眼朦胧地看着周围的孔明灯,抽噎了几声,才哑声道:“我撑不下去了,我好累啊禾雀。”
禾雀君呼吸一顿。
季秉烛又道:“我现在突然觉得活着太没意思了,我父母自小恨不得我去死,将我抛之荒园不管不问十五年;我亲生弟弟和我反目;我倾尽全力对人好,却得到了个险些被打死的结局,现在,就连阿鸦……”
他说到阿鸦眉头皱了皱,满脸都是疑惑,他喃喃道:“我……我突然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为什么而活着了?”
禾雀君看到他满脸疑惑的表情,也知道季秉烛并不是在矫情或者多愁善感,而是在真心实意地思考这个问题,他走上前,轻轻按住了季秉烛的手背,柔声道:“活着没什么不好,总有一天,会出现一个真心实意对君上好的人。”
季秉烛茫然道:“我要为一个将来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出现的人而活着吗?”
他又重复道:“我到底为什么活着来着?想不起来了。”
季秉烛茫然地看着四周通明的灯火,还有几盏孔明灯擦着他的头顶飞了过去,一阵寒风吹来,灯盏有些不稳,季秉烛抬起手微微扶稳了,手指用力一托,孔明灯再次往天边飞去。
禾雀君安静看着他,直到看到季秉烛的脸上因为灯盏飞起而不自觉露出了一丝柔色时,才轻声道:“君上还从未出过鹿邑城,不知道这古荆中到底有多少美景。若是你真的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那为了看遍世间美好而活着,也不失为一个理由。”
季秉烛浑身的灵力慢慢地消退了下去,他一偏头,脸上泪痕未干,哑声道:“美景?”
禾雀君立即道:“鹿邑城的倒流河、鬼斧神工的临江关、十一层高塔的尘上楼,这些君上都没见过吧。”
季秉烛茫然地点了点头,又道:“可是,阿鸦不在……”
禾雀君算是看明白了,季秉烛此时这般脆弱的样子完全就是那个像个老妈子一样总是管着他的阿鸦消失不见了导致的。
他揉了揉眉心,再次放缓了声音,道:“你若是真的想弄明白阿鸦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咱们有时间去一趟一叶蔽连天吧。鸦羽剑不是你在一叶蔽连天拿到的吗,当时那个把你……当时那个魔修还被季夜行关在一叶的地下牢里,你去问问他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