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在一旁的阿鸦只觉得季秉烛的内府中陡然爆发出来了一股强悍的灵力,不留余力地化为一道巨大的长鞭,朝着面前的施怨势如破竹地砸了下去。

阿鸦:“季殃!”

阿鸦的声音刚一出口就被淹没在了巨大的轰鸣声中,周遭一片尘土飞扬,阿鸦有些吃惊地看着在尘烟中遗世独立的身影,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他认了季秉烛为主数月的时间,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番模样。

季秉烛站在尘土飞扬中,微微垂着头,似乎在看自己袖口上的刺绣,眸中满是冷淡和漫不经心,和平日里那个整日吵闹着如同一个孩童的模样大相径庭,如果不是因为那张脸,阿鸦几乎会以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陌生人。

施怨站在他不远处,面前的地面被季秉烛那一击直接撞出了一个巨大的洞――若是着一下砸实了,施怨就算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施怨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唇角含笑地看着季秉烛,伸出手理了理自己被吹得乱成一团的头发,柔声道:“哎呀呀,不要这么生气嘛,我只是想来和你叙叙旧罢了,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你看,我的头发都被你吹乱了。”

季秉烛的声音比他还要轻柔,就像是在对恋人说话一样,喃喃低语:“啊呀,那真是对不住呀。”

与此同时,他眼睛看都不看地再次一掌击了过去,险些将施怨半边身体都给轰飞。

施怨慢条斯理地扒拉了一下头发,咬着唇笑:“能不能等我把正事说了再动手啊,你这样我都没法好好说事情了。”

季秉烛这才停了手,依然低着头看着自己宽大的袖口,语气轻柔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好,说。”

施怨干咳了几声,才道:“季敛已死之事你们恐怕是瞒不了多久了,需要我帮你把这件事情掩住吗?”

季秉烛的眼珠此时才轻轻转了转,正眼看了施怨一眼,道:“季敛……死了?”

施怨咬着唇笑了起来,低低说了句什么,季秉烛没怎么听清楚,正要再问,施怨就再次开口了:“对啊,被你弟弟季夜行弄死了。”

季秉烛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只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问:“什么时候的事情?”

施怨见他果真是不记得这件事情,根本不是伪装,脸上的笑容更加深了,他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阿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走上前对季秉烛冷冷道:“不要听他废话,他是个魔修,说的话十句话有八句都是假的。”

季秉烛和阿鸦对视了一眼,这才对施怨道:“如果是季夜行动的手杀了季敛,为何你要来找我,难道不应该去找他吗?”

这句话大概是季秉烛的超常发挥,就连阿鸦都有些对他刮目相看了,无法相信这种问题竟然是季秉烛问出来的。

施怨道:“他现在在季家祭典上,那里面那么多大能,若是我被发现可能逃都逃不了了,思来想去,大概也只有你这里比较安全吧。”

季秉烛道:“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施怨朝着他眨了一下右眼,有些暧昧地开口,道:“不怕,我相信你才舍不得杀我。”

季秉烛似乎很想将他的脸给打烂,脸上露出了些许不虞之色,但是还是强忍着没发作,他偏过头,保持着一副高贵冷艳的模样,对阿鸦传音道:“哦哟,怎么办?我觉得魔修都不是什么好人,现在特别想直接弄死他,按照我现在的能力,弄死一个魔修应该绰绰有余吧,我超厉害的。阿鸦啊,你说我到底要不要信他?”

阿鸦:“……”

阿鸦刚才还觉得季秉烛似乎是一夜之间恢复了正常的神智,终于能像一个真正的男人一样,不再哭哭啼啼地撒娇了,他还没欣慰一会,这傻孩子又一句话过来把他打回了原形。

阿鸦冷着脸没说话,根本不想理季秉烛。

好在一旁的施怨及时将季秉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若是季敛之死被人发现,季夜行必定会落得一个弑父的罪名,到时候整个古荆中怕都是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他会像是禾雀那样,受诛杀令追杀至死,永无翻身之日。”

一提起禾雀,季秉烛脸上故作伪装的冷意就瞬间变成了真实的,他冷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施怨勾起唇笑了笑,道:“我也不想和你拐弯抹角了,我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你入魔跟我走,我能帮你搞定所有事情。”

季秉烛想都不想地回答:“不可能。”

魔修在他心中本来就是大奸大恶的无耻之徒,他一生都在避免成为他最厌恶的人――从他在魔窟中宁愿每天魔气穿身,遭受巨大的痛苦也不要入魔大概就能看出来了。

季秉烛这样的人,大概平日里总是没有自己的主见,在旁人看来是个很好拿捏的人,似乎无论什么事情他都会答应――除了入魔。

他大约是把他自己一生中所有的执拗和坚持都放在了同一件事情,就算是将他所有珍视的一切原地摔碎给他看,恐怕他也不会放弃自己的道心。

施怨微微挑眉:“即使季夜行会因你而死?”

季秉烛这回看得非常开:“生死有命罢了。”

施怨一直笑吟吟的脸色微愣了一下,才缓慢变了脸色,他漆黑的长袍无风自动,带着点凛冽的魔气迎面朝着季秉烛扑了过来,将他额前的长发吹得往后拂起。

季秉烛动也不动,有些冷淡地和他对视,同时在内府中和阿鸦传音,道:“他是什么修为?”

阿鸦顿了顿,才回答道:“破世,后期,离还神只有一线之隔。”

季秉烛“哦”了一声,道:“那和我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阿鸦闻言险些翻白眼,道:“祖宗,你才刚入破世没多久,能不能别这么大言不惭,若是他认真起来,你也就只有被人按着吊打的份了。”

季秉烛虽然是修道的,但是对于这种等级根本没什么见解,只知道两人同为破世,应该相差不了多少,也没听阿鸦和他闲扯,伸出手一挥,将鸦羽剑握在手中,似乎打算上去挑战一下这个传说中能把自己吊打的破世后期。

阿鸦:“喂!你还真去啊,当心……”

他话还没说完,季秉烛的剑已经迎面撞上了施怨的手――施怨的手似乎是钢铁铸成的的,在鸦羽剑劈下来时,竟然抬起手徒手抓住了那满是灵力的剑刃。

只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刀刃相撞声,施怨身体丝毫没有动,猩红的魔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冒了出来,有些冷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季秉烛。

季秉烛很是能屈能伸,看到施怨竟然徒手接住了自己的剑,立刻弃剑飞身后退,长发从背后飞过来,分别落在了他两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