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一杯倒就别喝酒啦,呐

季秉烛在睡梦中仿佛一脚踩空,心头一颤猛地清醒了过来。

他张开眼睛看了看头顶上的床幔,愣了好大一会才从床上爬起来。

他此时正在一个装饰奢华的房间中,一旁的小香炉中还燃着清冽的香,闻着令人心旷神怡。

季秉烛疑惑地看了四周,发现自己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便赤着脚走下床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不过他还没有走上前,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接着阿鸦一身黑衣端着一壶酒走了过来,看到他醒来似乎十分惊讶:“你终于醒了?”

季秉烛朝他眨了眨眼睛,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

阿鸦不知道是不是心虚还是其他之类的情绪,直接打断了他,道:“这里是一叶蔽连天的第一楼,虽说是座酒楼,但是却能躲避外界所有人的追杀,是个逃命的好去处,现在外面到处这么乱,我们就在这里待一待,等风头过去再出去,好吗?”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不敢直视季秉烛的眼睛,将酒放在了桌子上,欲盖弥彰地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我带来了第一楼的酒,据说是一叶一绝,要来尝尝看吗?”

季秉烛被他一顿抢白,顿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连忙小跑着走到了桌子旁,乖巧地坐了下来,眼巴巴地看着阿鸦给他倒酒。

按照道理来说,过隙只会让人的一部分记忆错乱掉,对人的神智不会构成什么威胁,但是季秉烛的情况实在是太特殊了,不仅被人夺取了情魄不说,还在短时间内接连被施了两次过隙,饶是他意志坚定,也免不了神智崩溃,终生都是这般痴傻模样了。

阿鸦每次对上他纯澈毫无阴霾的眼睛都觉得心在滴血,索性不再看他,低着头只顾着倒酒。

季秉烛将两只手乖巧地放在桌子上交叠着,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阿鸦手中的酒,他接了过来,小心翼翼伸出舌头舔了一口气,接着似乎被酒的辛辣味呛到了,皱着眉咳了一声。

阿鸦勉强笑了笑,道:“这酒太烈,我给你叫人给你兑点桃花蜜吧?”

季秉烛歪了歪头,才有些艰难地开口:“桃……桃花……花……”

阿鸦手中的杯子险些被他摔到地上去,他失声道:“你……”

季秉烛就如同孩子牙牙学语一般,咬着唇半天才吐出来了一个字:“蜜?”

阿鸦沉默了半天,才道:“对,桃花蜜,很甜的。”

季秉烛又道:“甜……”

阿鸦看着季秉烛奋力学话的模样,险些忍受不住落荒而逃,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发颤:“对,很甜,我去拿来给你尝尝。”

他说完,不管季秉烛如何回答,转身就要狼狈地离开,但是背后却传来季秉烛的一句:“阿……阿鸦。”

阿鸦顿时停下了步子,浑身僵住一动都不能动。

季秉烛又低低念叨了几声他的名字,声音也越来越有情感,软糯糯地如同个孩子一样:“阿鸦,阿殃要……甜汤。”

阿鸦没听他说完,立刻冲了出去,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再里面待着了。

季秉烛不明所以,左等右等了半天也不见阿鸦回来,他似乎是觉得无聊了,坐在椅子上来回交替着踢腿,后来想了想,又抓起了桌子上的酒杯,抿着唇将里面的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味道在口中弥漫开来,险些将他的眼泪逼出来,不过片刻之后他就逐渐得了趣味,舔了舔唇上的酒渍觉得这种东西似乎很好喝。

等到阿鸦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推开门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季秉烛正生涩地抓着酒坛往杯子里倒酒,桌子上也都是一片酒渍,看起来被他洒了不少。

阿鸦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道:“季殃,哎,你怎么了?怎么突然……我的天,酒味好重,你到底喝了多少?”

季秉烛的眼神都迷离了,他扒着阿鸦的手臂坐都坐不稳了,还是挣扎着嘀咕:“酒……我还想喝……”

阿鸦抓着他,将端来的甜汤放在了桌子上,无奈道:“酒量这么差,还喝,真是……”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将季殃弄到了床上。

季秉烛自从被施了过隙之后睡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刚醒来就喝了一壶酒,又迷迷瞪瞪地睡了三四天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他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便被一旁的人伸出手托着后背喂了一碗加了桃花蜜的水,这才羽睫轻颤,缓缓张开了眼睛。

他舔了舔嘴唇,声音沙哑道:“甜的。”

阿鸦看到他终于醒来,松了一口气,道:“醉个酒你都能睡四天,季殃,你可真行。”

季秉烛微微弯了弯眸子,小心扯了扯阿鸦的袖子,小声道:“还想喝酒。”

阿鸦一把拍掉他的爪子,十分冷酷无情道:“喝个球,不准再喝了。”

季秉烛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准备了一大堆的长篇大论,但是奈何他此时说话都说不利索,只好忍气吞声的“嗯”了一声,低下头不再辩解了。

阿鸦见状揉了揉他的头,将声音放柔了些,道:“想出去走走吗?一叶的风景着实不错。”

季秉烛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片刻才了解阿鸦这句话的意思,连忙点了点头。

阿鸦将季秉烛那身皱巴巴的衣服换了下来,又将他的长发挽起来垂在背后,稍微收拾出个人样了才牵着他的手,如同带孩子一样出了房门。

季秉烛刚出去的时候还有些害怕,拼命缩在阿鸦背后不敢往外看,不过他性子本就跳脱,一会就不觉得怕了,抱着阿鸦的手臂睁大眼睛往外看。

两人从第一楼走了出去,在酒楼中的人看到了季秉烛的模样一时间都走不动道了,眼睛如同刀子一样一点点往他身上瞥,有几个大胆的甚至想要上前拦住他搭个话,被一旁阿鸦冷冷地瞪了一眼,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季秉烛并没有觉得周遭的风起云涌,好奇地抓着阿鸦的手臂朝着外面来回的看,对于他来说,外界的一切东西都是新奇而陌生的,就算是一个雕花的灯柱都能被他看上半天。

阿鸦带着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朝着周遭发着冷气,他一直都知道季秉烛的容貌美貌的近乎妖异,必定会引来不怀好意人的忌惮,但是却不知道会有这么多人,两人从第一楼出来,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堆人在暗地里围观。

如果不是因为阿鸦这个浑身散发着杀意的大杀器在,季秉烛早就被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季秉烛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视线,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他从没见过的事物上面,就像是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孩子进入了繁华的集市一样,应不暇接,只恨自己没有多长几个眼睛,能将那些从没见过的东西一个个看过去。

阿鸦冷着脸带着他穿过一条闹市,买了一堆的东西让他抱着,末了走到了一处巷口中,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