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乱流(三)

来的不是别人, 正是丐帮帮主李铁衣。

张驰就像看到救星一样地扑了上去:“帮主!李帮主!救我!”

“诶,这不是张驰小兄弟吗?”李铁衣一下认出了他,“你怎么受伤了?”

“我被人陷害了, 现在一群人追着我要灭口, 我……咳咳咳……”张驰一急, 内伤又发作起来,咳着吐出了憋在胸口的淤血。

“赶紧到里面歇着, 让鲁长老给你看看,追兵的事就交给我应付。”李铁衣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二话不说就相信了张驰,让弟子们把他带进去疗伤。

没多久,就有江湖人循着线索打听到了这里。

“什么张驰?我从来没见过你们说的张驰。”看门的丐帮弟子吊儿郎当地横在门口挡住了他们。

“有或没有, 让我们进去一搜便知!”那江湖人说着就要往里进,但马上就有更多的丐帮弟子围了过来:“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这里是丐帮的地盘知道不?你以为随便什么三教九流想进就能进的吗!”

“就是啊, 你说里面有犯人就有犯人, 你谁啊, 你是六扇门的捕快还是朝廷钦差啊?都是一条道上混的,谁还不知道谁几斤几两怎么的?”

“你说这是手谕?什么手谕?谁的手谕?我又不认识字, 叫那个什么什么大人亲自过来说。”

眼看着丐帮人多势众, 这些人也不敢真的硬闯,只能骂骂咧咧地等到永宁侯府的一个校尉带兵过来,丐帮弟子才说:“嘿,想不到你们这群王八犊子还真的抱上了官老爷的大腿, 我还以为你们只是在吹牛呢!”

“你……!”那些江湖人当场就要发作,校尉拦了一下,强压着怒火问:“我们可以进去搜了吗?”

“当然,官老爷要进去,我等草民哪敢阻拦,请,快请!”丐帮弟子带着假到不能再假的假笑让开了,校尉没空跟他们置气,走进去一看,里面稀稀拉拉的几个丐帮弟子打木桩的打木桩,晒太阳的晒太阳,而且后门洞开着,各种老乞丐小乞丐进进出出,哪还有张驰的踪迹?

被耽搁了这么会儿,张驰早就不知道被藏到哪里去了,可就算明知道这些人窝藏人犯,他们也没办法,一来这事不能闹大,二来丐帮人多势众,他们到底还是有些忌惮。

丐帮眼线遍天下,自有办法将受伤的张驰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京城,藏到了君山丐帮总舵,李铁衣是个重信义之人,但毕竟不能公然造反,他也直言不讳地跟张驰说了:“我相信你是被冤枉的,但事关丐帮上下几万人,我不能公然与朝廷对抗,如今他们名不正言不顺,我还可以找个借口拖延一番,等到他们公然出具海捕文书,正式把你打成了朝廷通缉犯,丐帮就不能再藏着你了。”

张驰这个时候已经从慕流云离他而去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只是受伤加上心情抑郁令他的脸色依然不太好:“我明白,李帮主深明大义,此番能够助我脱困已是活命之恩,我又怎会不知好歹。”

他这样说,李铁衣反而感到歉疚起来:“那……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我还是得想办法查清到底是谁谋害了侯爷嫁祸给我。”

“不是那个什么长公主吗?”路小米理所当然地问。

“她是故意陷害我不假,但未必是杀害侯爷的凶手,因为她没有那么做的理由。”

“既然她儿子都不是永宁侯亲生的,也许是奸情被永宁侯发现了,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不会,以侯爷的英明,世子不是亲生这种事情他应该早就知道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缘故,长公主才会下嫁当时身无长物的侯爷,就算那时候先帝尚未登基,长公主还不是长公主,侯爷也只不过是一个空有能力却无地位的小将,身为主君的妹妹突然下嫁怎么看都不太寻常,只怕是因为早就珠胎暗结怀了身孕,又必须顾及名声才会出此下策。既然如此这件事情他们夫妻两个应该早就心知肚明,只怕在皇室之中也不算什么秘密,不会突然成为长公主谋害夫婿的理由。而且他们就算没有感情也有共同利益,侯爷死了对长公主一点好处都没有。”

“那……又能是为了什么?”只听过一些野史说书的路小米实在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别的理由了。

“我也猜不透,我得联系一下包打听的人,他们一定会知道更多的消息。”

***

永宁侯遇害一事迅速地在京城之中传扬开来,其实稍微有点脑子的人应该都会意识到这事当中处处透着蹊跷,但是好像根本就没有人说破这一点,朝廷方面居然毫无阻碍地接受了“张驰就是凶手”的说法,尽管张驰毫无杀害侯爷的动机,现场也有很多细节说不过去。

通缉令很快就贴满了大街小巷,丐帮也不能再明目张胆地藏着张驰,他们说张驰已经走了,但是前来质问的朝中官员并不相信,虽然他们在丐帮总舵找不到张驰,但一些蛛丝马迹让他们坚信张驰一定还藏在君山的某个山坳洞穴里。

就在他们的目光盯紧了丐帮总舵的风吹草动时,张驰却已经悄悄地回到了京城。

他可不会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实际上京城里耳目众多,稍有不慎就会被抓个现成,但他必须冒这个险,因为整个“包打听”里他最信得过的人--锦绣楼的花姐就在京城。

张驰把自己装扮成一个脏兮兮且满脸麻子,谁都不想多看一眼的乞丐混入了京城之中,善于观察的他把一切细节都做得惟妙惟肖,好几个认识张驰的侯爷府兵士就在街上跟他擦肩而过,却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这个沿街要饭的臭叫花子。

天色擦黑时,他已经接近了锦绣楼,这座华丽的绣楼就和往常一样亮着灯笼,除了比往日冷清些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张驰这身打扮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从正门进去,他从胡同深处的一堆破箱旧桶中间钻进了一个不易察觉的狗洞,狗洞后面是一条暗道,暗道尽头就是花锦绣闺房里的那个书架。

张驰将耳朵贴在书架上偷听了片刻,现在应该还不到休息的时间,花锦绣的房中却安静得好像根本没有人一般,困惑的张驰用特定的节奏叩了几下书架的背面,就听房里突然有了响动,有人急急地过来将暗道打开了。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张驰就觉得这许多日来紧绷着的一根弦松了下来,仿佛受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家人:“花姐,我被冤枉了!”

“我知道。”花锦绣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地说。

张驰明显感觉到花锦绣哪里都不对,他所熟悉的那个花姐任何时候都是一个精致鲜活的女人,哪怕在最糟糕的日子里都会折一枝野花插在窗前,绝不失了独属于她的那份对生活的热情,但今天的花锦绣身上却仿佛有什么东西熄灭了一样,她甚至都没有梳妆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