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无用的真理(4)

粉色的天竺鼠在饶星海手里挣扎不已, 饶星海伸出手指戳了戳它肚子。它“咕”地哼了一声, 不动了,任由饶星海的手指在小肚子上揉来揉去。

他一边玩一边走向门口, 回头安慰沈春澜:“我很快回来。”

沈春澜:“……”

他仍处于震惊中, 直到饶星海关上门他都没回过神来。

这不是沈春澜第一次出现性反应。

早在二十多年前, 发生性反应还是一件容易擦枪走火的事情。但随着研究深入和环境变化,性反应的影响渐渐变小。

它总是因为哨兵或者向导的信息素引起, 但好在已经能通过药物和反应者自身的控制力来压抑。

沈春澜第一次的初级性反应发生在高中。正值青春期, 学校里有几个哨兵向导,都是常常玩在一起的伙伴。夏季的某一日, 沈春澜和朋友们在网吧联机打游戏时, 忽然开始头晕目眩, 不断地出汗。

他立刻离开了网吧,和他一样出现反应的是另一个向导。两人前往医院,医生检查之后确认两人的症状,告诉他们如何处理, 并开了抑制剂。

回到网吧, 两人第一件事就是把那哨兵训了一顿。哨兵茫然极了:信息素的散发不受他控制, 他也很无辜。

沈春澜和前任在一起的时候,也曾被对方的信息素引起过性反应。但那时候他们是情侣,什么都可以做,初级性反应很快被中级、高级反应先后覆盖。

而研究生毕业后两人分手,沈春澜进入学校之后拿到了统一配发的抑制剂,他时不时吃几颗, 所以已经很久没有被谁的信息素勾起来过。

……不对。他忽然想起,之前曾经有过一次。

是跟饶星海做完第一次训导之后,他在办公室沙发上打盹时发生的。

他现在仍记得当时缠绕在手上的那种冰冷潮湿的,像吻一样的触感,不太清晰,但即便在浅眠之中也令人印象深刻。他看着自己的手,手心温度很高,有沁出的汗液。谁牵过他的手?谁曾吻过?他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那是一个有些过分、但让他兴奋的绮梦。

而他做过不止一个绮梦。

沈春澜不知道后来那个更强烈、更清晰的梦境是不是真的由黑曼巴蛇引发,但黑曼巴蛇无疑是推波助澜了:它在身上爬行,冰凉的躯体像异物,磨蹭皮肤时能引起一串接一串的细小疙瘩。不是因为冷,也不是因为恐惧,是因为……

沈春澜蜷在书架下方大口喘气。他不能再让自己回忆这些事情了。他感觉自己已经进阶到中级性反应,手脚开始发软,舌根麻木。

“……如果我们把人类学、神经科学、教育学等等学科看做认知科学建立的基础,那么人工智能可以称为认知科学领域最具有前瞻性的科目……”他开始默背教案内容,用英文。

此时饶星海已经抵达了学工处。他手上拎着那只粉色的天竺鼠,天竺鼠在他手掌里显得比平时乖许多,抓住他手指软软地蹭。

饶星海:“……”

他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情感,非常陌生,非常突兀但毫不意外地从心底涌起。它好像通常被称作“母性”。

这想法让他哭笑不得,一把将天竺鼠掖在外套里。天竺鼠从拉链处钻出个脑袋,被他迅速按了回去。

曹回还在和学生会的人加班干活,赶制明日校运会开幕式上的小旗子。教育科学系的方阵在办公楼前面的空地上热火朝天地练习,几块人走来走去,移动整齐。系里制作的花车是一顶怪模怪样的轿子,轿子上两个分不清性别的气球人,在夜风中摇来摆去,偶尔牵牵手,偶尔亲亲嘴。

饶星海觉得这玩意儿特别蠢。

“曹老师?”他在学工处门口探头探脑,“有事找你。”

曹回知道今天沈春澜给他训导,顿时以为是训导过程出了什么问题,连忙走出来,左手拿着浆糊,右手是一把“比赛第一友谊第二”的旗子。

饶星海怀疑旗子上的字儿写错了。但他先拉下外套拉链,把粉色的天竺鼠亮给曹回看。

天竺鼠身上的粉色已经不那么明显了,至少屁股上的浅金色正在慢慢恢复。

曹回立刻明白现在的状况,但他先笑了出来:“卧槽?!”

周围有学生跑来跑去,饶星海对暗号似的冲曹回搓搓手指:“我要这个。”

“你回去吧。”曹回却说,“我拿给沈老师就行。”

饶星海:“不,你是哨兵。我不放心你们独处一室。”

曹回:“你不是哨兵?我放心你俩独处一室?你不是还说喜欢他?”

饶星海:“……你知道这事儿?”

他还想再说什么,曹回已经飞快动手,从他怀中抓过天竺鼠。天竺鼠咕咕地叫个不停,曹回直接把它往自己脑袋上一放。大屁股鼠抓住曹回的头发,这显然是它平时习惯了的地方,它很快静下来,趴在曹回的脑袋上。

饶星海眼睁睁看着曹回从学工处里拿了抑制剂上楼,他想跟上去,此时从楼梯上缓慢走下一只雪豹。它并不咆哮,也不攻击,只是静静站在楼阶上,金色的眼睛盯着饶星海。

饶星海没有在此时此地释放精神体的勇气。他只好在楼下一直等着,直到十分钟后曹回和沈春澜一起下楼。

“老师。”他立刻迎上去。

沈春澜已经完全恢复了,肩上挎着包:“不用担心,我没事儿。你回去吧,都快十一点了。”

饶星海跟着他走到车棚,沈春澜推出自行车,回头发现饶星海站着不动,像一个不甘心的雕塑。

“对不起。”他说,“是我的信息素有问题。”

沈春澜:“……”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饶星海曾被向导的信息素引起过性反应,但他自己的信息素却从未有过类似的事情。

“第一次是吗?”沈春澜尽量轻松地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信息素引起向导的反应?”

饶星海抿着嘴不吭声。

“这很好啊。说明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哨兵了。”沈春澜安慰他,“以后可能还会有这样的事情,这很平常。这是哨兵向导在生理上的特点,你不要厌恶它。”

饶星海还是一脸不能接受的样子。

“等你以后有了伴侣,你会喜欢这种反应的。”沈春澜笑,“它……其实还挺有意思,很有情趣。”

饶星海:“曹回抢了我的工作。我答应帮你拿抑制剂的。他不讲道理。”

沈春澜:“……”

饶星海:“下次我帮你拿。”

沈春澜:“没有下次,绝对没有。现在,立刻,回宿舍。This is order!”

饶星海恋恋不舍地把他送到了院系门口,看沈春澜骑车穿过校道离开,才慢慢转身走回宿舍。

今天的训导对他来说也是新鲜的,这新鲜还不仅是他看到了沈春澜的性反应。他在沈春澜面前释放了两条蛇,他跟沈春澜分享了一些隐秘甚至难过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