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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支部委员做了几个“热身”演说之后,大家突然离开了讲台。就连贝塔青年也走开了。爱迪生大厅陷入了深沉、虔诚的宁静中,仿佛机翼发出静静的嗡嗡声响。所有的目光都在注视着空空荡荡的舞台,所有的心都在等待。这种期待中的沉寂持续了很长时间,突然讲台背后有些动静,丝绒帘幕拉开一条缝,一个身材矮小单薄的男人独自优雅地走向麦克风,站在观众面前谦卑地低垂着头,仿佛被自己的羞怯所左右。那种充满敬畏的沉默大概持续了有几秒钟后,观众中才响起犹豫不决的掌声,仿佛人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他们每次都会目瞪口呆地发现,贝京不是一个口中喷火的巨人,而是一个身材瘦小近乎脆弱的男人,但一旦他们开始鼓掌,来自后面的掌声与喝彩声很快就会变成激情澎湃的吼叫,这吼叫几乎从始至终伴随着贝京的演讲。
这个人一动不动地站上两秒钟,低垂着头,耷拉着肩膀,似乎在说:“这样的荣誉让我承受不起。”或者是:“我的灵魂在众人厚爱之下屈服。”接着他伸出双臂,似乎在向众人祝福,羞怯地微笑,请他们安静下来,像一个初出茅庐的怯场演员,犹犹豫豫地开始说话:
“兄弟姐妹们,犹太同胞们,我们永远的圣城——耶路撒冷的父老乡亲们,安息日快乐。”
他停下来,又突然平静、伤感、近乎悲悼地说:
“兄弟姐妹们,我们所热爱的年轻国家现在正面临艰难的岁月,极其艰难的岁月,令我们大家都感到可怕的岁月。”
逐渐,他克服了自己的伤感,集聚全部力量继续,他仍然平静,但是带有控制力,仿佛在宁静面纱的背后,潜伏着某种克制然而非常严肃的警告:
“我们的敌人再次在黑暗中咬牙切齿,因为我们在战场上使其遭受了可耻的失败而图谋报复我们。列强又在策划邪恶事端。没什么新鲜的。人们世世代代起来反对我们,企图将我们灭绝,但是我们,我的兄弟姐妹们,让我们再次勇敢地面对他们。过去,我们不止一次而是多次抵抗他们,我们要满怀勇气与忠诚去抵抗他们,高昂着我们的头。他们永远,永远也不会看到这个民族卑躬屈膝。永远不会,直到最后一代人!”
在说“永不,永不”等词时,他抬高声音,那是发自内心的响亮呐喊,充满痛苦的震颤。这一次观众们没有喊叫,而是发出怒吼。
“永久的以色列,”他声音平静而威严,仿佛他刚刚从永久以色列磐石的司令部军事行动会议上赶来,“以色列的磐石”注将会再度崛起,把我们敌人的阴谋诡计挫败并粉碎!
现在群情激奋,他们用节奏铿锵的吟诵表达感激与爱戴之情:“贝京!贝京!”我也跳起来,竭尽全力吼叫他的名字,声音已经变了调。
“只要满足一个条件。”说话人庄严地说,声音几近严厉,他举起手,接着停顿一下,仿佛仔细思量这一条件,不知是否该向观众和盘托出。整个大厅里一片死寂。“唯一关键性的至关重要的生死攸关的条件。”他再次停顿一下。他垂下头,好像可怕的条件压得他抬不起头。听众如此专心致志,我可以听到高高的大厅顶上传来电风扇的嗡嗡声响。
“只要我们的领袖,兄弟姐妹们,是民族领袖,而不是一群诚惶诚恐的隔离区犹太人,连自己的影子都怕,只要软弱无能、不堪一击的失败主义者、卑鄙的本—古里安政府立即给令人骄傲勇敢无畏的希伯来政府腾出地盘,希伯来政府是一个紧急政府,懂得如何让敌人闻风丧胆,就像我们的光荣军队,以色列军队,其英名令所有以色列的敌人心惊胆战!”
全体听众听到这里群情激愤,好像炸开了锅。提到“卑鄙的本—古里安政府”,哪一方都嗤之以鼻,义愤填膺,极度蔑视。有人从走廊里粗嘎地大喊“打死叛徒!”从大厅的角落里传来粗野的唱颂“贝京当总理,本—古里安回家去!”
但是讲话人让大家安静下来,就像一个严格的老师在指责自己的学生,缓慢而冷静地宣布:
“不,兄弟姐妹们,那不是办法。叫喊和暴力不是正确的途径,而是要通过和平、令人尊敬的、带有民主色彩的选举。不要用那些暴力的方式,不要用欺骗和流氓行径,而是要用我们从伟大导师弗拉基米尔·杰伯廷斯基那里学来的正直而尊严的方式。我们很快就会让他们卷铺盖走人,不是用兄弟相煎的恨,也不是用暴力动乱,而是用冷冰冰的蔑视。对,我们将让他们卷铺盖走人。那些贩卖我们故乡土地的人,那些出卖灵魂的人,那些自吹自擂的基布兹马弁,那些妄自尊大、优越感十足的布尔什维克以色列总工会暴虐之徒,所有的小日丹诺夫以及所有的江洋大盗,都让他们滚蛋!他们不是一直在自鸣得意喋喋不休地向我们讲述从事体力劳作、清除沼泽吗?好啊,非常好,我们非常尊重地送他们去从事一些体力劳作。他们早就忘记劳工一词是什么意思了,看看他们谁还拿得动锄头会很有意思!我们,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将从事清除沼泽积水的伟大工作——很快,我的兄弟姐妹们,很快,要沉住气——我们要把劳工运动这片沼泽永永远远清除出去!永永远远,我的兄弟姐妹们!我们将不可改变地清除它,永远不能让它回归!现在,我的百姓,跟我一起,像一个人那样,清清楚楚地大声说出这庄严的誓言:永永远远!永永远远!永永远远!不得回归!不得回归!不得回归!”注
人群失去了控制,我也是,仿佛我们都成了一个庞大身体上的细胞,愤怒地冒火,愤怒地喧腾。
就在那时出了件事,我一落千丈,被逐出伊甸园。贝京先生继续讲述一触即发的战争,以及在整个中东愈演愈烈的军备竞赛。然而,贝京先生讲他那代人的希伯来语,显然没有意识到语言用法已经发生了变化。二十五岁左右在以色列成长起来的一代人和二十五岁以上的一代人或者是从书本上学希伯来语的那代人之间,具有明显的分界线。一个词,贝京先生与他那代人和党派成员认为指“武器”或者“装备”之意,在我们这些人看来则指男性性器官,此外别无他意。而“武器”“装备”的动词形式,在我们看来则表明阳具进行的相应行动。
贝京先生抿了两小口水,仔细环顾一下听众,频频点了点头,仿佛对自己表示赞同,或者是为自己感到遗憾,他用一种刺耳、责难的声音,如同一个公诉人严厉地列举一系列无可辩驳的指控,开始了他的长篇激烈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