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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久间因为触犯监规受到七天里减食二分之一的处罚。虽然也考虑再给他戴上脚镣,并将螺帽头砸扁,但洗澡时开锁很费时间,令人头痛,只好像以前那样给他戴个前铐。地板上的损伤不是很大,估计佐久间肯定能切身感受到监舍的坚固。
减食处罚看来给了他极大痛苦,回到平时的食量时,佐久间一副钦佩的表情对藤原说道:“我再也不会做那种傻事了!”
“你想明白了就好。白费力气,还要受惩罚遭折磨。这不是聪明人干的事。”藤原责备道。佐久间连连点头。
翌日,佐久间向打开牢窗的野本看守提出意想不到的要求,说每周一次的洗澡不想洗了。问他原因,他说冬季因为严寒,膝盖患有神经痛,洗澡后会痛得难以忍受。
洗澡按规定夏季每周两次,其他季节每周一次,不让犯人洗澡,刑务所方面就会违反监规。野本不知如何是好,便把佐久间的申请转告给看守长。
看守长经过再三思考,最后指示野本接受佐久间的申请。理由是生病,何况又是本人要求,所以不算违反监规。况且要让佐久间洗澡,就要请锻冶工厂的犯人卸掉他手铐上的螺帽,洗澡后不得不再拧紧。入浴时还必须派四名看守跟随左右,每次都为安排看守伤透脑筋,所以佐久间不愿洗澡,正好也是求之不得。按常理来说,新的申请作为越狱的准备动作必须提高警惕,但如果因为不愿意洗澡而离开牢房,光这一点就会减少逃跑的机会。看守长判断这个申请根本没有值得怀疑之处,便决定送他个顺水人情。
野本将得到看守长同意的消息告诉佐久间,佐久间深深地鞠躬道谢。
过了有十天左右,佐久间的牢房里不时地发出声响。
野本打开牢窗观察,佐久间端正地坐着,上半身上下左右剧烈地摆动着。声响是身体向前弯曲时戴着手铐的双手碰到地板发出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野本惊异地问。
“做运动。我受不了冬天的寒冷。光神经痛还算幸运的,我怀疑会被冻死啊!我一想到以后还要在这刑务所里过几个冬季就害怕。我是想锻炼身体准备过冬。”佐久间回答着,依然继续摇晃着上半身。
野本心想,佐久间正因为连放风也不被允许,所以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日军战况快速恶化,6月中旬美军登陆塞班岛,在马里亚纳海战中给了日本海上兵力以巨大的打击。在欧洲战线上,日本的盟国德国的陆上兵力也连连败退,盟军占领罗马,紧接着大部队登陆诺曼底,开始反攻。
6月下旬,看守长以及部分看守穿上了新服装。以前穿着的立领官服补丁加补丁,制帽也已经惨不忍睹。这是全国各刑务所共同的惨状。司法省刑政局发的是玻璃纽扣,用以替代无法搞到的铜纽扣,又对搞到新的服装和帽子黔驴技穷,急中生智只好发放陆军的战斗帽、防暑衣、绑腿、军靴,并允许犯人们穿用。
那年的反常气候到了夏天也没有改变,每天都是比平均气温低将近十度,只有防暑衣的看守不得不在里面穿内衣。雾气迷漫的日子也很多,农场里的农作物长势不好,估计会歉收。
7月17日公布塞班岛的守备队员全部战死。塞班岛的失陷,对美国的大型轰炸机从这岛上的机场起飞空袭日本本土具有重大意义。翌日,战事开始以来负责战争进度指挥的东条英机内阁总辞职,小矶国昭内阁成立。统辖刑务所的司法大臣由松阪广政担任。
佐久间每天都要被搜身,看守们看见他戴手铐的手腕上出现了伤痕。伤痕很浅,但日趋加深,一天,看守们发现那地方竟涌出了蛆。
看守长对这伤痕心存疑虑。如果是戴手铐,理应不会出现这么深的伤。他推测佐久间是用尽全力试图卸下手铐,皮肤才被磨破的。
“这手铐你想卸也卸不了,受伤遭罪的是你自己。别干白费力气的事!”看守长责备道。
“我这伤不是干那种事出现的。最近,我端坐着突然站起身就会感到晕眩。这伤是我想要如厕站起身时跌倒,手撞在墙壁上碰出来的,伤势越来越深好像好不了了。我完全知道这手铐不是能轻易打开的。”佐久间一副钦佩不已的表情说道。
看守拿来红药酒灌在佐久间戴手铐的手腕上。佐久间皱紧着眉头。
伤口上的肉隆起,不久便痊愈了,却留下了疤痕。
一到8月,好天连连,气温也上升了。夏天特有的阳光倾注在田地上,农作物也恢复了长势。海里开始能采摘海带,但摇橹的全都是老渔民。海岸上摊满了被太阳晒干的海带。
看守的家属们在连栋的机关宿舍的狭窄空地上播种着南瓜、玉米、大豆等种子并施下肥料。她们带着衣物去农户家交换杂粮,途中大多被警察没收。即使被追问丈夫的职业,她们生怕灾祸会降临到公务员丈夫身上,绝不说是在刑务所里工作。家属们成群结队地去海岸边捡贝壳、海草等。
8月22日,为了打开看守招募难的窘境,以刑政局局长的名义传达了训令,将以前规定的二十岁以上录用,改为征兵年龄的十八岁以上录用。可是,从甚至连体格孱弱者也被征兵的状况来看,能胜任看守繁重职务的年轻男子不会来应征。
8月26日,町上也倾注着夏季炽热的阳光,只是微微地传来海浪的声音,弥漫着深深的清幽。
(1) 佐尔格事件:1941年德国驻日本大使顾问佐尔格和南满洲铁道株式会社调查局特派人员尾崎秀实因有向苏联透露日本最高机密的嫌疑,被逮捕并处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