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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车上下来,嘴里嚼着蛋糕,尾随在它的后面,一步一步地向前移动着。我的鞋里进了雪,当它停下来的时候,我也跟着止步,最后当它突然飞起来时,我只能待在那儿,无可奈何地来回踱步,然后我回到车上,心中充满了由这些徒劳之举所带来的沮丧。是的,最终我把蛋糕全吃下去了,而且感觉味道不错。不是我吹牛,如果再抹上点儿樱桃酱,味道就更棒了……
后来我们回到家里,埃迪去拿香槟酒的时候,我把脚伸到暖气底下,姑娘们把扇贝外面的玻璃纸剥下来。
“需要我来帮忙吗?”我说。
不,他们并不需要我帮忙,其实没有什么要做的。我尽可能安静地坐下来,手里端着酒杯,然后闭上眼睛。根本不需要哪个蠢货在我的耳边说三道四,说什么生命只能有一次等等诸如此类的蠢话,否则他一定会遇到麻烦的。
过了一会儿,我们就开饭了。时间已经是上午十点钟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还没吃过东西呢,但是我不觉得很饿。我想用香槟酒刺激一下我的神经,我不想把手中的酒杯放下。最终,我的坚持得到了回报。我觉得自己慢慢地从椅子上飘起来了,然后又平稳地落下来,沉浸到完全的快乐中,其间发出几次令人惊讶的笑声。
“你怎么不吃东西呢?”埃迪问,“你生病了吗?”
“没有,别为我担心,我留着肚子吃蛋糕呢。”
埃迪的脖子上围着一块餐巾,他满意地眨着眼。我喜欢他,像他这样关心别人疾苦的人并不是到处都能碰到,所以我能遇到这样的人,简直可以说是个奇迹。我想抽一支烟,大家脸上都带着微笑,有时要在关键时刻点烟,因为当你知道该如何行事的时候,生活可能就会消失在一团蓝色的烟雾中。我的脸上带着那些心满意足的人常有的轻松,安稳地坐在椅子上,聆听转动香烟的声音。虽然天色很暗,我却感觉不错。只是脖子有点僵硬,但也没什么问题。我对他们说,谁都不要走动,坐在自己位子上。因为要切蛋糕了,我不想有人干扰,我要一个人独自完成。
于是我站起来,朝电冰箱走去,我正准备把蛋糕取出来的时候,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埃迪起身去接电话。蛋糕顶上插着一些小糖人,旁边还有一棵小圣诞树,小人们排成一行,最前面的人手里拿着一把锯,其余的尾随在他后面,向那棵有三个苹果高的可怜的小圣诞树逼近,显而易见是要向它发起攻击。然后,会发生什么呢?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发明这个的人,是否每天早晨都会砍一棵树呢,他是用锯子把树锯下来的,为什么不用面包刀呢?我用手指把这些小人弄下来,最后的那个小人发出一声恐怖的尖叫,声音在空中回荡着,好像我把他的一只胳膊扭下来似的。他的叫喊声萦绕在我的耳边。
我抬起头看见了埃迪,他在电话机旁摇晃起来,眼看就要跌倒了。他的嘴巴还张着,脸色十分苍白。丽莎从桌子旁边站起来向后退,把她自己的杯子碰翻了。我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首先联想到的,就是他的腿被一条响尾蛇咬了一口,此外,电话听筒在电话线的一端奇怪地摇晃起来。此刻有这样一幅画面从我的脑子里闪过,一架超低空飞行的战斗机把你吓出一身冷汗,你像一张饼一样翻了个身,立刻从吊床上滚到地上。整个过程持续了不到一秒钟。埃迪目光呆滞,他用手挠了挠头。
“天哪,伙计们……”他呻吟道,“上帝啊,该死的……”
丽莎从地上蹦起来,但是有什么东西将她牢牢地固定在那儿。
“埃迪,你怎么啦?”她问,“埃迪!”
我看见他跌倒在地上,头发乱蓬蓬的。他可怜巴巴地望了我们一眼。
“这不会是真的,”他嘴里嘟囔着,“亲爱的妈妈——你怎么能丢下我不管呢……”
他把餐巾从脖子上扯下来,接着用手揉成一团。有什么东西像喷泉一样在他的心中喷涌着。我们守候在一旁,看着他嘴巴扭曲着,不停地摇着脑袋。
“我没有瞎说,她真的死了!”他尖叫道。
一个人从路边的人行道上走过,他身上带着收音机,里面正在播出一条清洁剂的广告,称赞它可以让生活变得愉快轻松。当一切又恢复平静的时候,我们跑到埃迪跟前,抓住他,让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他的腿已经不听使唤了,疲惫,酒精以及圣诞夜母亲的过世,这一切都超出一个人所能承受的心理负荷。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双手交叉放在桌上。没有人知道该如何劝解,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有丽莎不断吻他的前额,轻轻舔着他脸上的泪水。
贝蒂和我默默地待在那儿,不停地变换着双脚的位置,一句话都说不出,似乎一点儿忙都帮不上。我不可能只去拍一下他的肩膀,叫一声老伙计,我从没有这种本事,死亡常常令我无话可说。我想给贝蒂使个眼色,我们该让他们两个单独待一会儿。但是就在这时,埃迪突然站起来了,他低着脑袋,挥起两个拳头敲打在桌子上。
“我必须亲自去一趟,”他说,“葬礼明天举行,我必须回去……”
“对,你当然要去参加,”丽莎说,“但是你走之前,最好先休息一下。你不能像这样走呀。”
只要看看他的样子,就会知道他连一百米都走不了。丽莎说得对,无论如何,他都要先睡上几个小时。事实上我们都需要休息,我想这一点任何一位母亲都可以理解,但是他已经一刻都不能等了。
“我去换件衣服,还有足够的时间换一下衣服……”
他知道他是在说胡话,对他来说,此刻连剥一只香蕉皮的力气都没了。我想让他回到正常的思路上来。
“听我说,埃迪,你应该冷静下来。先睡上几个钟头,然后我替你喊一辆出租车。你应该明白,这样做会好一些。”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吃力地把衬衫的纽扣解开。
“你怎么会想到让我坐出租车回去呢……”
“唉,我怎么知道,你总不会走着去吧,我不知道,路远吗?”
“如果我现在立即出发,我想大概在天黑之前就可以到达。”他说。
这次轮到我呆坐在椅子上了。我用手捏了一下眼眶,然后抓住了他的胳膊。
“埃迪,你在开玩笑吧?你想想,当你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还能连续七八个小时开车吗?你认为我们能让你那样做吗?伙计,你简直疯了……”
他嘴里呻吟着,像个孩子一样靠在我身上。对我来说,这可能是最糟糕的事情了,我知道自己的力量很有限,他仍然在坚持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