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2/2页)
她大声说:“火车下午六点出发,第二天一早到,简直早得要命。不过他们说火车经常晚点,这对我们倒是件好事。”
“所以我们一起走,就我们俩。”
“波特到的时间要早得多,所以他可以先帮我们订好房间。现在我要走了,我得找间漂亮的休息室,真希望不用发生这些事。”
“你要那干什么?”特纳表示反对,“顺其自然就好。人算不如天算。”
她没耐性应付他的殷勤,但离开房间时她还是冲他笑了笑。“因为我是个懦夫。”她想道。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期望特纳的魔力能抵挡波特对这次旅行的诅咒。当她微笑时,仿佛对着空气喃喃低语:“我想我们不会撞得粉身碎骨。”
“啊?”
“噢,没事。我们两点在餐厅见。”
特纳是那种很难想象自己会被利用的人。因为过惯了没有丝毫反抗的称心如意的日子,他养成了极强烈和极男性化的虚荣心,奇怪的是,这种特质让他简直人见人爱。毫无疑问,他之所以这么想跟莫斯比夫妇待在一起,主要是因为尽管他锲而不舍地试图在精神上控制他们,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顽强抵抗,于是他愈发斗志昂扬,但在不经意间,他偶尔也难免暴露几分本性。从另一方面来说,尽管特纳对他们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姬特和波特都憎恨自己无力抗拒他显而易见的魅力,所以他们俩都不承认自己是鼓动特纳一路同行的罪魁祸首。但他们也并不感到愧疚,因为他们俩都非常清楚特纳的把戏和每一个把戏背后蕴藏的目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们默许了特纳的引诱。从本质上说,特纳这个人很简单,他就是无可救药地迷恋那些超过他智力理解层面的东西。他从少年时起就养成了不求甚解的习惯,时至今日,这样的倾向在他身上表现得更加明显。如果他能完全理解某个思想的方方面面,那么他就认为这玩意儿不够高级,只有那些难以彻底把握的东西才能激发他的兴趣。然而即便是这样的兴趣也无法促使他多思考半分,恰恰相反,兴趣只会让他在直面这种思想时产生一种情绪上的满足感,让他能够放松下来远远地欣赏它。在他刚刚跟莫斯比夫妇成为朋友的时候,他一度非常尊重他们,他觉得自己必须这样做,因为他们不仅仅是两个普通的个体,而是专门与他心目中无比神圣的思想打交道的人。但他们直截了当地拒绝了这份敬意,于是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尽管他对此没有太多自信。这套新法子包括温和的挑衅、若有若无和无足轻重的嘲弄,如有必要随时可以转化为恭维,再带上几分无奈的打趣态度,这让他觉得自己像一位小心翼翼照顾两个被宠坏的神童的父亲。
想到有机会和姬特独处,他不禁快活地吹起了口哨,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他早就觉得她需要他。他没有把握说服她也相信这一点,就像他希望的那样。事实上,在他期望有机会与之发展亲密关系的所有女性中,他原本以为姬特是最不可能、最困难的那个。他弯腰站在行李箱前时瞥到了自己的影子,于是他朝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就是让姬特觉得虚伪至极的那种笑容。
一点他去了波特的房间,发现门开着,里面的行李不见了。两位女仆正在整理床铺,更换干净的亚麻床单。“他已经走了。”一位女仆说。两点他在餐厅见到了姬特,她看起来光彩照人,特别漂亮。
他点了香槟。
“一千法郎一瓶!”她抗议道,“波特肯定会大发雷霆!”
“波特不在这里。”特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