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萨诺瓦的转变(第5/7页)

修道院院长兼帝国方丈从未得到过更好的消遣。从忏悔者的声音里他没听出特别的后悔,不过他自己很快也忘了他坐在这里是作为听取忏悔的神甫,而不是作为一出令人激动的戏剧的观众。

“我打扰您的时间够长了,”卡萨诺瓦终于讲完了。“有些我也许已经忘了,不过这多一点少一点没什么关系。您已经累了吧,阁下?”

“一点不累。我一句话也没漏掉。”

“我能得到宽恕吗?”

修道院院长在还很昏昏沉沉的时候作出了庄严的宣布:宽恕卡萨诺瓦的罪过,他可以领圣餐。

为了使他能够在虔诚的思考中不受干扰地度过一直到明天的这段时间,现在他分配到一个房间。这一天的剩余时间他都用来考虑去做修道士的想法了。他虽然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在做肯定或否定的决定时非常迅速,但是为了不使自己仓促地束缚住自己的双手,交出对自己生活的支配权,他的自知之明和明智的盘算还是太多太多了。

那就是说,他极其详细地描绘了自己未来的修道士生活,并且拟订了一个计划,以便为任何一种可能出现的后悔或者失望的情况留一扇敞开着的门。这个计划他翻来覆去考虑了又考虑,直到他认为万无一失时,才把它仔细地写在纸上。

在这一纸计划中,他准备说明自己是作为见习修士进入圣母马利亚—艾因西德尔修道院的。他请求为期十年的见习期,以便保留自我考验和可能发生的离院的时间。为了使他这不同寻常的长期期限得到同意,他留下一笔一万瑞士法郎的资金,在他死后或离开此地后归修道院所有。此外,他请求允许他用自己的钱购买各种书籍并放在他的小室里,这些书在他死后也将成为修道院的财产。

在一个为他的皈依而举行的感恩祈祷结束后,他躺了下来,就像一个心纯如白雪,身轻似羽毛的人,睡得又甜又香。早晨他在教堂里领受圣餐。

修道院院长邀请他吃巧克力。乘此机会卡萨诺瓦把他的计划交给院长,并请求批准。

院长立即看了申请书,祝贺这位客人做出了决定,并答应饭后给他回音。

“您认为我的条件太自私了吗?”

“噢不,卡萨诺瓦先生,我想我们的意见会一致的。我个人对此感到由衷的高兴。不过我必须首先把您的申请书提交修士集会。”

“这再公平不过了。我能请求您友好地支持我的申请书吗?”

“非常乐意。那么好吧,餐桌上见!”

这个逃避世界的人又在修道院里走了一遍,观察着修道士们,考察了一些小室,发现一切都称心如意。他愉快地在修道院里散步,看香客们举着一面旗帜走进修道院,外地人乘着苏黎世出租马车启程,又望了一回弥撒,往募捐盒里塞了一个塔勒。

进午餐时(这顿午餐由于喝高级莱茵葡萄酒而给他留下了特别深刻的印象),他打听自己的事情怎么样了。

修道院院长说:“眼下我还不能给您一个最后的回答,不过您别担心,修士集会还需要时间考虑。”

“您认为我会被接受吗?”

“没问题。”

“在此期间我该做些什么?”

“随您便。您可以回苏黎世,在那儿等我们的回音,回音我会另外亲自给您送去。过十四天我反正要去城里,到时我来找您,您也许会马上跟我回到这里。这样合适吗?”

“好极了。那么就十四天之后吧。我住在施威特旅店。那里吃得相当好;您能来我这儿吃午饭吗?”

“非常愿意。”

“不过我今天怎么回苏黎世呢?哪儿有车?”

“饭后您坐我的旅行马车去。”

“您真是太好了。——”

“您别放在心上!这项任务已经派好了。您宁愿考虑再吃一点,好好恢复体力。是不是再来一点烤小牛肉?”

午饭刚吃完,院长的车就来了。客人上车前,院长还交给他两封封了口的致苏黎世很有影响的先生的信。卡萨诺瓦热情地与这位好客的主人道别,怀着感激的心情坐在非常舒适的车厢里驶过欢笑的土地,沿着湖边回苏黎世。

当他的车驶到客店门前时,仆人莱杜克面带毫不掩饰的嘲笑迎接他。

“你笑什么?”

“哦,我高兴的是您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已经找到了在客店外开心两整天的机会。”

“胡说八道。现在去对店主说,我在这里住十四天,在此期间想要一辆车和一个好临时勤务员。”

店主自己过来介绍了一个临时工,保证诚实可靠。他还弄了一辆未租出去的出租车子,因为其他车辆借不到。

第二天,卡萨诺瓦亲自去把信交给奥莱利和佩斯塔罗齐5先生。他们不在家,但两人都在下午造访了旅店,邀请他明天和后天吃饭,今晚去听音乐会。他接受了邀请,并准时赴约。

一个塔勒一张门票的音乐会他一点都不喜欢。尤其使他反感的是乏味的座位安排:男人和女人被隔开,分别坐在大厅的各一边。他敏锐的眼睛在女士中间发现了好几个美人,他不明白,为什么习俗禁止他向她们献殷勤。听完音乐会后,他被介绍给两位先生的太太和女儿,他尤其发现佩斯塔罗齐小姐是一个特别美丽可爱的女士。但他还是放弃了任何轻率的殷勤。

尽管这样的举止他并不觉得怎么轻浮,但这毕竟迎合了他的虚荣心。在修道院长的信里,他是作为一个皈依的男人和未来的忏悔者而被介绍给他的新朋友的。他注意到他们几乎是恭恭敬敬地对待他,尽管他大多和新教徒来往。这种尊敬使他感到很愉快,并且部分地代替了他为严肃的露面而不得不牺牲的快乐。

他这样的露面很成功,因此不久在街上都有人恭敬地向他打招呼。苦行和圣洁的名誉之风吹拂着这个引人注目的人,他的名声和他的生活一样变化无常。

他总还是不得不在退出世俗生活之前给菲斯滕堡的公爵写一封直言不讳、无所顾忌的信。这没有人知道。而他有时在夜色的掩护下寻找一所既不是修道士居住也没有人唱《诗篇》的房子,也没有人知道。

上午,虔诚的骑士先生把时间都花在学习德语上了。他在街上偶然认识了一个穷光蛋、一个名叫吉乌斯蒂尼亚尼的热那亚人。现在这个人每天清晨都和卡萨诺瓦坐在一起,教他德语,每次可得报酬六瑞士法郎。

这个走上歧途的人主要用各种口气咒骂和亵渎寺院制度与修道生活来为他的雇主解闷(他这位有钱的学生另外还要为那所房子的地址酬谢他)。他不知道他的学生正想成为本笃会修道士,否则他肯定会更小心的。不过卡萨诺瓦倒一点都不怪他。这个热那亚人以前曾是方济各会的修道士,后来又从僧衣里溜脱了。现在这个奇特的皈依者让那个可怜的家伙发泄他反对修道的感情,以便自己从中找到了一份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