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米尔·科尔布(第3/8页)

向你致意!

你的忠实的朋友埃米尔·科尔布

又及,从公事角度来说,也请允许我对你的邀请表示特别的感谢,感谢你提供了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目前我这儿的现金较紧。

你的忠实的埃米尔·科尔布匆匆搁笔”

这个星期天到来了。这时已是六月底,连续好些天特别炎热,到处可见人们在割干草。埃米尔·科尔布全天放假,对赴约没有什么障碍,然而,他却没有钱买一张路程并不很远的去莱希施德滕的火车票,因此,他一大早就上了路。到约定的时间之前,他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想象即将到来的愉快、荣耀,还有美丽的姑娘们。路两旁,樱桃树上硕果累累,在适当的地方他享用了一些。就这样,他轻轻松松地准时到达莱希施德滕。从前,他从未到过这里,按照朋友雷姆皮斯信中的描述,它是一座与糟糕的、市侩气十足的格尔拜森决然相反的城市,在埃米尔的想象中,它是那样耀眼,那么富有生活乐趣。可眼前景况却有点叫人失望,这里大街小巷、广场、建筑物,还有水井都比自己家乡的来得小,来得简陋,就连那个他的朋友要在里面了解商业秘密的约翰·罗勒的商号也比不上德赖斯兄弟在格尔拜森开设的商号来得有气派。这使埃米尔·科尔布本来满怀期望和愉快的心情有点沮丧,但这种批评的感觉又增强了他的勇气和希望,与这座城市里善于交际的青年人相比,他也许并不逊色多少。

初来乍到者围着约翰·罗勒商号转了几圈,有时小心地吹吹口哨,那调子是一首歌的开头旋律,它是过去雷姆皮斯和他之间联络的信号。过了些时候,一个矫揉造作的身影出现在阁楼的窗户旁,并向他示意。他打了个手势让朋友到市中心广场等他,而不是在商号前。

过了一会儿,弗朗茨来了。埃米尔本想对此地第一印象批评一番,只见他的老同学穿着一套新西装,衬衫的领子笔挺,很高,甚至还是硬袖口,批评的念头一下子打消了。

“你好!”年轻的雷姆皮斯高兴地叫着,“现在可以出发了,你有烟吗?”他见埃米尔没有香烟,便抽出几支塞进埃米尔的上衣口袋。

“很好,你是我的客人。今天差点没有吵起来,那老头子厉害透了。现在我们可以出发了。”

埃米尔喜欢他这爽快的性格,他也就用不着隐瞒自己的失望了。他是应邀前来参加集体远足的,他在等待郊游的小旗,也许甚至还有那音乐声。

“好吧,但你们协会年轻的成员呢?”他怀疑地问道。

“他们大概来了。我们自然不能在主人的窗子下面出发!让他们知道总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我们在城外碰头。”

一会儿,他们来到一个小丛林旁,一家年久失修的小酒馆附近。进门之前,弗朗茨还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看看是否有人在注意他。酒馆里有六七个学徒在迎接他们。这几个人面前都放着高高的啤酒杯,吸着烟。雷姆皮斯将他的同乡介绍给他的伙伴们,埃米尔受到热烈的欢迎。

“他们都是协会里的人?”他问道。

“是的,”雷姆皮斯答道,“这个协会是我们创立的,目的是促进我们这个层次的年轻人的兴趣,首先是加强我们之间的社交活动。如您同意的话,科尔布先生,我们现在就动身。”

埃米尔不好意思地悄悄向他的朋友打听,应邀的姑娘们在什么地方。他得知,他们似乎也希望在树林中同姑娘们见面。

年轻人在灿烂的阳光下兴致勃勃地开始了徒步远足。一路上,弗朗茨热情赞美自己的家乡,这引起埃米尔的注意,他在信中从来不是这样认为的。

“是的,我们的格尔拜森!”朋友称赞地说,“我在信中写的,不是我的真实感受,我们的家乡和此地是两样的!难道我们那儿就没有漂亮的姑娘!”

对此,埃米尔·科尔布有点出于偏心地表示赞同。他坦率地说,同格尔拜森比起来,莱希施德滕稍稍大一些,稍稍漂亮一些。一些到过格尔拜森的年轻人也都有同感,不一会,每个人都开始赞美他们的城市,生活是那样的无忧无虑,而绝不像在这里,人们就像是被困在笼子里似的。旁边几个在莱希施德滕土生土长的年轻人也认为他们说得有道理,便跟着一起咒骂起自己的家乡来。这些年轻人的童年都是苦难的,漫无目的地热爱自由。他们抽他们的烟,扶一扶立领,装出富有男子气和野性的模样。埃米尔·科尔布很快适应了这种气氛,因为在他出来之前已经听说过这种气氛,并且也做过一点点练习,他成了大家的好朋友。

半个小时后,有四位尚未成年的姑娘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她们穿着浅色的、只有星期天才会穿的漂亮衣裙。这里的住家很少,她们就住在附近。她们缺少管教。有些姑娘还是在读书的时候,就已经和男同学或男学徒建立起了亲切的关系。这四位姑娘被分别介绍给埃米尔·科尔布,她们是贝尔塔、路易丝、埃玛和阿格纳丝。这四位姑娘中,有两位已经有了自己的意中人,并立即与自己的追求者形影不离了,因此,只有两位姑娘对小伙子们格外热情。不过,自姑娘们出现之后,原先肆无忌惮、高谈阔论的小伙子们一下子变得斯文起来,一个个显出既尴尬又含情脉脉的样子。弗朗茨和埃米尔也都被姑娘们吸引住了。这些年轻人,其实还都是一些孩子,属于那些最容易模仿成年人举止的人,他们想摆出一副对姑娘们并不感兴趣的样子,或者若无其事地与同伴们闲聊和开玩笑,但看起来他们做不到,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些姑娘是瞒着父母,冒着名誉受损的危险前来参加活动的。因此每一位年轻的商人,都试图想把自己打扮成一个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人。姑娘们的举止要理智得多,而且相当敏感。虽说她们已经失去了孩子们所特有的天真无邪,但要说到爱情,那还是太早了点。姑娘们大都比较胆小,她们正处在妩媚的、多愁善感的、不再梦幻的年龄段。

埃米尔作为外来人受到了姑娘们的特别注意,埃玛小姐马上缠着他,问他的家庭出身以及生活状况。埃米尔较好地经受住了考验,因为他只需要回答问题。不一会,姑娘就对这位新来的客人有了大致的了解,当然,这个年轻人在回答有关自己和他的生活的问题时,那措辞很富有诗意。因为如果埃玛小姐问起他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修鞋匠这个词对他来说实在太生硬,他就换一个说法,说他的爸爸开了一家鞋铺。姑娘马上就会联想到一个五彩缤纷的橱窗,里面满是各类黑色的和彩色的鞋子,这是一个多么有魅力的富裕家庭啊。她接下来的问题基本上都以此是事实为前提,并不得不让修鞋匠的儿子不知不觉地越来越美化实际情况。一问一答几个来回之后,出现了一个令人愉快的传奇,根据这个传奇,埃米尔成了一个有着严格家教的、富有的双亲极为宠爱的孩子,他的爱好和天赋早在求学时期,就引导到做生意上。他作为实习生——这个名词使埃玛感到满意——正在一家历史悠久的大型商号里学习从商的知识。今天因为天气好,他是特地前来拜访他的老同学弗朗茨的。至于未来,埃米尔更是没有风险地吹得天花乱坠了,对现实和现状尽量回避,对未来和设想大加展望,他越吹越来劲,这可真叫埃玛小姐心花怒放。而她根本不说她的家庭出身和社会关系,而只是介绍了她是个体贴的女儿,她的母亲是个寡妇,家里虽有点钱,但是母亲比较专横,她受了不少苦,但她比较坚强,也懂得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