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悼念(第3/4页)

马斯特斯没有让步。

“这就是我想要讲述的东西。”他又说了一遍,抓着自己的手稿,不为所动。

塞法尔离开图森,答应把他的想法传达给一些纽约出版商,尽管她自己比较怀疑其可行性。她联系到豪伊,确定他能接受这个想法,并让他帮忙克服眼前的困难。“我不知道是否能够让吉尼配合,”塞法尔坦陈,“需要有人让比尔明白必须展示他人性的一面。”

“我自己还想看到一点他人性的一面呢。”豪伊说,对这个不可完成的任务付之一笑。

最后,没有一个出版社对马斯特斯最后的这个项目感兴趣。不过,他坚持口述自己的想法,手稿已经达到了100多页。以前,拒绝从来不能阻止他。大部分稿子上记录着他早年在性学研究方面的胜利,他是怎样战胜诽谤者的,以及他曾经向听众讲过了几十次的可疑的故事。他回忆了早年的感情和后来与多迪的婚姻,但是略过了与他共度了大部分生活的两个女人。在仅有的关于他和莉比婚姻的那页上,他承认对孩子来说他“不算是个好父亲”,并且把他们的离婚跟他生活中的一切,都放在整个职业背景之下讲述。(“要么我从时代急需的性学研究项目中退出,要么我们不再继续做夫妻。”他总结道。)关于弗吉尼亚·约翰逊,没有太多的回忆。他称赞是她向他解释了“女性的性心理取向”,以及构想出了他们基于医学的治疗,“尽管她没有大学学位”。但是关于他们作为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他什么也没说——首先是未结婚的同事,然后是结婚的夫妻,以及占支配性地位的关于人类亲密关系的先驱性专家。可能是知道约翰逊自己准备写回忆录,他不想透露他们之间的任何事情。“我做梦也没想过要写我们的私人关系,”他写道,“我希望她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约翰逊从来没读过他的警告。她甚至不知道有他的回忆录存在。豪伊读了这些手稿,认为父亲不断严重的老年痴呆让这些内容值得怀疑。“后来那些年,他开始写一些材料,因为他没别的事情干。”豪伊说,“但坦白来讲,他写的内容的真实性不那么值得信赖。作为他儿子,我不会让这本书发表。”

威廉·豪威尔·马斯特斯无法逃脱、无可救药的衰退最终于2001年2月16日终止了。在图森一家救济院,他死于帕金森并发症,享年85岁。在身体垮掉之前,他和多迪在亚利桑那州过冬,夏天则在彩虹湖边的贝克小屋度过。他生命最后几个月是在卡特琳娜山麓的一家生活协助机构度过的。在头脑清醒的最后时刻,他告诉了多迪自己一直爱着她。

世界各地及自己家乡的讣告作者们都在评估威廉·H·马斯特斯的重要性。《华盛顿邮报》油嘴滑舌地说马斯特斯“用科学的实验室设备监控做爱的敏感动作”。《新闻周刊》称“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在他们的研究过程中分析过1万4千多次高潮——成为了这个国家最著名的窥淫癖者”。他家乡的报纸《圣路易斯邮报》语气要尊敬一些,称他为“在以前曾被忽略及充满争议的人类性学领域研究问题并寻找解决办法的先驱”。《纽约时报》写了一篇讣闻,篇幅相当于通常给总统或君主留的那么长,称马斯特斯“对性在美国被研究、教育及享受的方式进行了一场革命”。在阿尔弗雷德·金赛和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研究基础上,《时代周刊》称,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在半个多世纪里投入到了观察、测量、思考和揭示性交活动的机制中,并回答了怎样使那些无法或者很难享受到性乐趣的夫妇得到更好的性体验这一难题”。参照历史,该报公平地指出,马斯特斯和约翰逊揭穿了“瑞士研究者西蒙·安德在1758年得出的自慰会导致失明的论断;伊丽莎白·奥斯古德·威拉德在19世纪提出的高潮比在田地里劳动一天更让人疲倦,以及为享乐的性爱会毁掉健康的说法;以及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在20世纪相信阴蒂引起的快感可能反映了无法解决的心理问题这一论断。”

尽管马斯特斯名声很大,拥有畅销书和非常成功的治疗诊所,但他死后几乎没留下什么。翻阅诊所的书籍,豪伊发现了他们曾错过的机会。“如果他们对华尔街的电话留点心,(把他们的疗法)以特许经营方式推广出去,并拥有大一点的公司,他们原本可以挣到几千万美元。但是诊所一直都是一间屋、一把椅子,加上我父亲和吉尼。”儿子解释道,“他们挣的钱马上就又投入到了事业上。我父亲最终离开的时候不名一文。”尽管过去上过很多头条,许多人还是觉得马斯特斯没有得到应得的认可。华盛顿大学——马斯特斯和约翰逊最重要的工作地点——选择忽略他对医学的贡献。不像印第安纳大学那样以金赛的名字建了一个学会,华盛顿大学没有做匾牌、没有设奖学金,甚至在该校的网站上都几乎没有提到马斯特斯和约翰逊。好像在妇产医院3楼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朋友们和崇拜者们讥讽他们是势利鬼,说是马斯特斯让人们知道了世界上有个华盛顿大学。“在很多年间,华盛顿大学都是通过比尔·马斯特斯被人知道的。”恩斯特·弗里德里希医生回忆道。他在这家医学院工作了40年后于1998年退休。“我去参加国际会议时,每个人都知道比尔·马斯特斯。当我提到‘华盛顿大学’,他们会说,‘噢,那就是马斯特斯和约翰逊!’比尔·马斯特斯对他们来说比任何人都熟悉。”

在澳大利亚做一个电视纪录片时,豪伊接到了父亲去世的电话。他当时其实已经准备离开澳大利亚了,因为几天前母亲刚刚去世了。86岁的伊丽莎白·艾利斯·罗耶尔在康涅狄格州威尔顿的一家私人疗养院去世,那里离她孩提时生活的地方很近。2000年,她的第二任丈夫威廉·罗耶尔少将去世后,她离开了缅因州。豪伊先作为家里唯一能够出席的成员在图森停下来参加了私人悼念仪式。“在那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他回忆道。“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图森人”,是他父亲晚年认识的。据弗兰·贝克说,马斯特斯的遗体火化了,骨灰用飞机撒到了亚利桑那州以及阿第伦达克山脉的彩虹湖地区。他自己的碎片最终栽种在了他认识多迪的地方。

对比尔·马斯特斯的主要悼念活动是几周后由罗伯特·科罗德尼连同其他朋友和家人组织的,他们在华盛顿大学那里的格雷厄姆教堂举行了追悼会。尽管很久以前就离开了诊所,科罗德尼一直都对马斯特斯有一种理想化的崇拜。他在《性研究杂志》上写了篇长文,称比尔为“20世纪性学研究领域的一位巨人”。他认为马斯特斯是一名有勇气、严格要求自己的专业人士,他用精准的眼光对人类行为进行不确定的研究开创了先河。但是马斯特斯有时候好像无视自己的个人生活,那些可能引起灾难的冒险以及他本性中有一些会引起深深失望甚至是悲剧的黑暗、冷漠的一面。“他习惯性地隐藏自己的情绪和感觉,至少在我认识他的33年中都是如此。”科罗德尼回忆。“比尔的生活充满了关于他想做怎样的人以及事情应该怎样的幻想。现实则要麻烦很多。”有段时间科罗德尼考虑写本关于比尔的书,但最终没有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