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2页)
“当然,”德罗戈以玩笑的口吻补充说,“那里没什么娱乐活动。但是,已经有点儿习惯了……”
在散发着鲜花香味的大厅里,谈话好像渐渐有了那么一点点诗意的忧愁意味,好像在友好地承认爱情的存在。“谁知道呢,”乔瓦尼这样想,“分离这么长时间后的这第一次见面不可能是另外一种样子,或许我们能够重修旧好。我有两个月的时间,因此,不能凭这一次就下结论,也可能她仍然喜欢我,很可能我不再回城堡去了。”可是,姑娘说:“真遗憾!三天后我和妈妈还有乔尔吉娜要出门,我想,我们一去就得几个月。”她想到这件事就显得很高兴的样子,“我们到荷兰去。”
“到荷兰?”
姑娘现在谈起这次旅行,非常投入,谈到同她们一起去的朋友们、他们的马、狂欢节期间的欢乐、她的生活和朋友,没有意识到德罗戈的存在。
现在,她完全投入自己的欢乐之中,显得更美了。
“这真是个好主意。”德罗戈说,感到好像有一个痛苦的团块堵住了喉咙,“我听说,荷兰这时正是很美的季节。听说,荷兰的平原上开满了郁金香。”
“对,是这样。一定美极了。”玛丽亚这样说。
“他们不是种小麦,而是种玫瑰。”乔瓦尼继续说,声音有些轻微颤抖,“成千上万的玫瑰,一眼望不到边。上面是风车,所有的风车新涂上生动的色彩。”
“新涂上色彩?”玛丽亚这样问道,这时她才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你想要说什么?”
“人们就是这样说的。”乔瓦尼回答说,“我在一本书上也读到过。”
那缕阳光已经移过地毯,现在正慢慢爬过写字台上的一幅镶嵌图案。下午很快就要过去了,钢琴的声音也低了,花园里一只孤零零的鸟又鸣叫起来。德罗戈盯着壁炉里的炭架,同城堡的炭架一模一样,这样的一致使他感到一丝安慰,这好像表明,不管怎么说,城堡和人世间还是同一个世界,有着一样的生活习惯。但是,除去炭架之外,德罗戈再也没有找到任何相同的东西。
“是的,应该是很漂亮。”玛丽亚说着低下头,“可是,现在就要出发,我却没有兴致了。”
“很怪,临到出发时总是出现这种情况,收拾行装的确很麻烦。”德罗戈故意这样说,好像根本没有听出对方口气中的感情暗示。
“噢,不,不是因为收拾行装,不是因为这个……”
这时应该说一个词,说一句简简单单的话,告诉她说,她这一走使他很扫兴。可是,德罗戈不想企求什么,这一时刻确实没有办法企求,他觉得那就是在说谎。因此,他闭口不语,脸上带着含混的笑意。
“我们到花园走一走?”最后,姑娘不知再说什么好了,于是这样建议,“太阳很快就要下山了。”
他们从沙发上站起来。她一言不发,好像在等着德罗戈对她说点儿什么,她看着他,或许还有那么一点点爱意。可是,看到花园时,乔瓦尼的思绪已经飞到城堡周围的那小片草地,那里现在也应该是甜蜜的季节了,顽强的小草在石块间钻了出来。很多年之前,很可能正是在这样的日子里,鞑靼人打了过来。德罗戈说:“刚刚四月,天就这么暖和了。你看吧,很快就会下雨。”
他正是这样讲的,玛丽亚失望地轻轻笑笑。“是的,太热了。”她回答了一句,语调不冷不热。这时,两个人都感觉到,一切已经结束。现在,他们已经相距遥远,他们两人之间形成一片真空,伸出手来握到一起也已经是白费力气了,他们间的距离每一分钟都在扩大。
德罗戈明白,他仍然爱玛丽亚,还爱她的这个世界。但是,哺育他过去的生活的所有东西都已经远去,那已经是别人的世界,在那个世界当中,他的位置很容易地就被别人占据了。她已经把他当作一个局外人,尽管有些遗憾。再参与进去会使他感到别扭,那是一些新面孔,不一样的习惯,新的玩笑,新的说法,对于这些,他不会训练有素。那已经不是他的生活,他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再返回来不仅很傻,而且无益。
因为弗兰切斯科依然没有回来,德罗戈和玛丽亚相当客气地告别了,每个人都把自己心底的想法严严实实地掩藏起来。玛丽亚用力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那意思是不是请他不要再走了?是不是请他原谅她?是不是请他把失去的一切重新捡起来?
他也死死盯着她说:“再见了,你出发前希望我们能够再见。”然后迈开大步向大门口走去,头也没回。周围一片宁静,路上,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