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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荣利子停住手,往身后看了一眼,以确认没人在后面。不行,这样搜索下去的话会没完没了,明天还有个重要会议,自己要报告出差情况呢,整理资料、统计数据、将拍摄的照片制成幻灯片……都还没做完哩。可是,眼下除了“大比目鱼”,其他事情都顾不得了。
对,自己可以睡在公司啊——荣利子感觉肩头一阵轻松。这样一来,自由的夜晚一下子可以攒出许多时间,这里不只是办公室,还是自己的私人空间。这里有工作,还有网络,所以没必要回家,既可以省下通勤时间,更不会迟到,反正自己一个人,也不需要什么周末,还可以免掉许多烦恼,有没有朋友也不必往心里去了。就像往昔的盲曹鱼,如果生存在一个合适的环境中,就完全不会迷惘、没有伤害,只要寻觅到这样的场所就好了。自己想拥有的,正是这样一个平和、互相理解、充满共鸣的世界。那个世界一定存在。在找到并栖身于那个世界之前,自己还将不得不忍受多少个这样的夜晚。像自己这样的人,想要在这个极度混沌的社会中经营良好的人际关系几乎不可能,承认多样性、顾及对方的感受和心思、同时又要坚守自己的个性和价值观、积极敞开心扉:如此高难度的尔虞我诈,自己绝对应付不来。
员工全都下班离开还得有一会儿,嗯,暂且装作没事一样,在电脑上敲敲打打。
一颗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滴在键盘上。荣利子吃了一惊,赶忙将视线向四周扫视,幸好没有被人看见。自己没觉得心里特别难过呀。是眼睛发涩的缘故?她从抽屉里取出滴眼液,往两只眼睛里各滴了一滴,眼前的影像顿时变得模糊起来,隐约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下颌至胸前完全暴露的曲线,不管他,随他去好了。
从坦桑尼亚出差回来后,她越来越觉得自己这具柔美的胴体惹人心烦。
盲曹鱼在不断进化。为了生存,同类也是可以吞食的,谁也不知道盲曹鱼可以长到多大。荣利子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一幅景象:一条体长达数十米的巨型盲曹鱼,在别无他物的维多利亚湖中闲适地游来游去,身上的鳞片泛着银光。仅有一条,但它丝毫不觉得孤寂,因为在它体内寄宿着被它吞食掉的数十万条鱼的魂。
无论如何,也要让“大比目鱼”回到原先的模样。为了不让这个世界再增加一个像自己一样可能会伤害到他人的人,她只能继续写那种能引起读者共鸣的博客文章。作为朋友,嗯不,作为打磨培育了“大比目鱼”的读者,这样的要求是天经地义的。自己并非“大比目鱼”的敌人,而是她的热心粉丝,比任何人都更加关心她,所以只有自己的话,“大比目鱼”才肯侧耳倾听,不像那个才刚刚认识的纪子,自己之前就已经是“大比目鱼”的理解者和共鸣者,纪子应该尊重我志村荣利子,将“大比目鱼”从错误的轨道上拉回来的,除了既理解她,又知识丰富、事业出色的我,还能有谁?“大比目鱼”除了我,没有其他朋友。
不知什么时候起,办公室暗了下来,人陆续走光了,只有一台电脑及其周围还泛着一点儿亮光。整整一个晚上,荣利子倾注了全部的热情,不间断地敲打着键盘,在“大比目鱼”的博客评论栏内填满了长长的文字,从毫不留情的批评到热情鼓励,再到有理有据的忠告。
(1) 喜庆离职:日本企业中对女性员工因结婚而辞职的通俗说法。——译者注
(2) 原文为法文pierrot的音译,意为在轻歌剧、哑剧或杂技表演中登场的丑角,身穿宽大的白衣,面部敷白粉。——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