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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看了一眼荣利子昨天以自己的名义写的博文,语气、用词以及照片的角度,拿捏得同自己完全一样。
今天,和住在附近的闺密一块儿来回转寿司店。九十八日元的鳍肉寿司是我的最爱。聊着天,又是喝茶又是吃甜品,太棒了!蛋黄酱蘸金枪鱼(哈哈),每次来总有稀奇古怪的新品推出。比起那些只以贵取胜的寿司店,我还是喜欢这儿。
厚着脸皮自诩“闺密”,果然是荣利子的一贯风格,不过总体还是模仿得很相似,如果有人问这是不是自己写的,一瞬间真可能会脱口而答“是呀”。看到荣利子对自己的文字习惯了如指掌,感觉稍稍有点儿怪。接受采访并登上杂志之后,翔子隐隐有一种预感:将博客交给荣利子去打理,自己从此收手不干了,未尝不是一个选择。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己竟会如此冷静,没有一点儿依恋和不舍,简直无法相信当初怎么会那样热衷。不过,现在这些都无所谓了,找回之前的平静生活才是首要的。
躺在沙发上点燃了第二支烟。看着烟圈袅袅而上,忽然眼睛一热,眼眶里噙满了泪,自己的生活原来是多么安定、多么安全、多么叫人满足啊!本以为失去职场、在老家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自己这一生将就此浑浑噩噩漂泊度过,偏偏被一个疼爱自己的丈夫守护着,无忧无虑,想要什么伸手可得,家庭就是自己得以彻底放松、相互间无须戒惧的幸福场所。就拿眼前的起居室来说,收拾得虽比较马虎,但并没有凌乱的感觉,堆放的漫画和各种杂志都是贤介和自己喜欢的,打开过的点心袋子都用夹子夹紧保存着,身处其中不会有任何不安的感觉,虽然产生不出激情,但也永远不会紧张和失望。
这些不正是自己少女时代所渴望的吗?并非荣利子所指责的那样,自己对人生并不缺乏热情,对于想达到的目标,自己也会冲坚毁锐,不顾一切地去争取的。翔子不想被荣利子那样指责,为什么自己的生存方式在她眼里就那么卑俗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较之自己怎样想,别人怎样想似乎变得更加重要了,为了累积读者的点赞数,不惜将本来应该隐藏在心中的想法和情感统统面向世界公开,日复一日的夫妇生活以及季节更替之类却被刻意无视。如何获得同性的友情、主妇的意识革新等,反正什么都可以成为博客的题材。而现在,这些都已经激不起自己的兴趣了,自己和贤介的私人时间比任何事情都来得重要。经历挫折之后,翔子才彻底醒悟了。
翔子翻了个身,喝下的粥在肚子里咕噜咕噜地晃荡。
无论如何,自己和桥本君亲吻的照片必须让荣利子删掉。和荣利子断绝来往,像之前那样过自己的平静生活。可是,应该做些什么?翔子设想着种种办法,可是没动上一会儿脑子,太阳穴边的青筋就突起,头隐隐作痛。翔子使劲儿喘了一大口气,身子底下的沙发弹簧随之颤动了几下。
即使想出逃脱迷局的办法,也注定不会有任何结果,最终仍因为嫌麻烦而毫无行动。一旦躺倒在沙发上,想起身都会嫌麻烦,人生再努力又会如何呢?还不是一切照旧,否则自己也不会过着现在这样的生活。而眼下,自己又没有智慧以及力气去改变现状,只得乖乖地听荣利子的话,也许能保证不至于变得更糟糕。
如果这样的话,那还要做什么呢?没有事情需要做嘛。翔子微笑着,隔着窗帘望着旁边另一座公寓。
什么都不用想,只要遵照那个女人说的做就是了。等待她的指示吧。博客也不需要自己更新。自己只要守住和贤介的生活就好。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样也许更幸福。翔子在心里发出暗笑,做个听话的乖乖女就行,就像学生时代那样。
“什么都不需要做。”翔子想起了说这话的圭子。尽管只有一瞬间,但当时独自飘浮在虚幻世界的圭子的确对自己产生过强烈的向往,大概不抱希望,也不被别人希望的态度恰恰是圭子的理想。可惜现在,自己的生存状态比圭子还要堕落,以致想不出贴切的词语来形容,假如就此消失,能从人们的视线里彻底消失也不是件坏事。
屋子的窗户紧闭着,由于好久没擦拭,窗玻璃上还留有雨迹。翔子感觉自己仿佛被窗外的空气包裹着。清冷而又甘甜的晚秋的风有点儿顽皮,仿佛欲挟带着人一起飞向高朗的天空,陪伴它嬉戏一番。如此,自己只有变成一片落叶,让风将自己卷入天空,那样就感觉无限接近于空气,和空气化为一体飘浮,也就相当于自己什么都不做,只需听凭风将自己带往广袤的世界。
烤红薯的小贩好像已到公寓前,拖得长长的叫卖声越来越响,然后,仿佛断头台上的刀斧猛地落下般,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