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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梅伦博士。”另一位参议员被准许问话。

“是。”

“在这里就你的同事所描述的无法控制的脾气这一问题,我们掌握了一些发过誓的证词。皮特斯博士作证说,八月十四日在一次关于前往月球旅行可行性的讨论中,你将他办公室的百叶窗全部扒下来,还在百叶窗上乱踩。”卡梅伦放纵地微微一笑。“休·汤姆金斯,一个应募从军的男子和集中调度的军车司机声称,当他不是因为他的过错而迟到了你的办公室,你好几次扇了他耳光,扯掉他军装的纽扣,用肮脏的话辱骂他。泛美航空公司的航空小姐海伦·埃克特小姐说,当你来自欧洲的航班不得不在芝加哥而不是在纽约降落,你制造了一场如此糟糕的骚乱,以至于严重地影响了航班安全。韦恩斯罗·特纳博士说,在一次关于星际旅行的讨论会上,你将一只沉重的玻璃烟灰缸扔向他,严重地割伤了他的脸部。在这里有一份为他伤口缝针的医生的作证书。”

“我对所有这些指控服罪。”博士可爱地说。

“卡梅伦博士?”另一位参议员说。

“是的。”

“在塔利弗基地对你的管理持批评态度的人士说,你到目前为止仍然没有终止、暂停或者减少你的实验,你的实验耗费了政府六亿美元之巨,并且似乎是毫无结果。他们说,你在发射失败的导弹上花费了四亿一千七百万美元,在不起作用的跟踪试验中花费了五千六百万美元。他们说,你在那儿的管理混乱不堪,铺张浪费,而且机构重叠。”

“我压根不明白你们所指的没有结果、发射失败和不起作用是什么意思,参议员,”卡梅伦说,“塔利弗是一个实验性基地,我们的工作不可能降格到只做线性数学。从所有的因素出发来全面地看,我的所有决定对于我来说在所有的时候都是合适的,我对于所有的决定负全责。”

“卡梅伦博士?”下一个被准许发问的参议员是一个壮实的汉子。对于一个政客来说,令人奇怪的是,他似乎显得过于羞怯了。

“是的。”

“我的问题也许不太恰当,它有关我选区的选民,实际上,它有关他们的福祉,他们的健康。正如你知道的,我们现已查明,导弹燃料中所滋生的细菌引起了塔利弗基地附近呼吸系统疾病的爆发。”

“请原谅,参议员,现在没有绝对科学的证据证明这些细菌和不幸的呼吸系统疾病的爆发有关。压根没有科学证据。我们知道在燃料中滋生着细菌—一种叫作罗勒门德鲁姆属的真菌,这种真菌会产生由空气传播的孢子和特殊的突变体。这些真菌并不比在汽油、煤油和喷气式飞机的燃料中所含有的真菌具有更严重的意义。在导弹燃料中集中了如此大量的污染物,它们很快便会变成大量令人烦扰的沉淀物。”

“卡梅伦博士?”这次是一个年迈的精瘦男子,他带有那种不同寻常长寿的人常有的那种极端的苍白。事实上,他看上去与其说是活着,还不如说是死了。他颤抖的手在近距离看来骨瘦如柴。他穿着一件绲边的马甲,一件剪裁精良的西服,一副花花公子的派头,一副公子哥自以为是的神气。他的鼻子很大,发紫,鹰勾,在鼻梁上架着一副夹鼻眼镜,夹鼻眼镜上挂着一根长长的黑色丝带。他的嗓音并不孱弱,他说话时每每表现出非常年迈的人的那种无助,继而便又激动起来,时不时还会用一块宽手巾去擦那流在下巴上的长长的口水。

“是的。”

“我降生在一个非常小的镇上,卡梅伦博士,”老人说道,“我想,我们所生活其中的喧嚣的公共世界和我记得的那世界之间的歧异是非常真实、非常真实的。”接着便是一阵令人困窘的沉默,仿佛他等待着他的心脏往大脑输送足够的血液,好让他继续讲下去。“我知道,我这样年龄的男人倾向于带着伤感回忆过去,我不全相信那些多愁善感的回忆,我想,我还是能在过去的生活中找到许多真正值得赞扬的东西。不过……”他似乎又一次忘记他要说什么,似乎又一次等待血液喷涌上来。“不过,我经历了五次战争。所有的这些战争都是血腥的,摧毁一切的,耗费巨大的,不公正的,我想也是不可避免的,但是,尽管这表明人无法和他的同类和平相处,我仍然真诚地希望,这带有所有它的缺陷的世界将会继续下去。”他用手巾擦拭他的脸颊。“有人告诉我你非常有名,你是个伟人,你到处受到尊崇,我毫不含糊地尊重你的荣耀,但同时,我在你的思想中发现一种狭隘性,不愿承认—我想这么说—将我们互相联系在一起,以及将我们与地球花园联系在一起的简单纽带。”他又一次擦干他的眼泪,老朽的肩膀因抽泣而颤动。“我们拥有普罗米修斯的力量,然而,难道我们不缺乏原始人对于神圣的火的那种敬畏之心,那种谦虚吗?难道这不正是我们应该拥有那种不同寻常的敬畏之心、那种绝对谦虚的时候吗?如果我应该做一个最后的了结的话—我很快就不得不这么做了,因为我已经接近生命的终点了—那么我要说,拥有那种不同寻常的敬畏之心、那种绝对的谦虚,对于有勇气的朋友和可爱美丽的女士,对于蔚蓝的天空,对于生命的圣餐来说,是一种感恩。请不要毁灭地球,卡梅伦先生,”他哭泣起来,“哦,拜托了,拜托不要毁灭地球吧。”

卡梅伦有礼貌地忽略了这种感情的爆发。听证会继续下去。

“卡梅伦博士,你相信氢战争是不可避免的,是这样吗?”

“是的。”

“你能给我们一个估算的幸存者数目吗?”

“对不起,我不能。这将是最粗糙的估算了。我认为将会有相当多的一部分人活下来。”

“一旦情况发生逆转,卡梅伦博士,你会赞成毁灭这个星球吗?”

“赞成,”他说,“是的,我将赞成。如果我们不能存活下去,我们就应该毁灭这个星球。”

“由谁决定我们已经到了生存最后的紧要时刻了呢?”

“我不知道。”

那老人擦干了眼泪又站了起来。“卡梅伦博士,卡梅伦博士,”他问道,“你是否相信地球上人们之间温情的纽带被低估了呢?”

“什么纽带?”卡梅伦并不是不礼貌,但他显得干巴巴的。

“人情的温暖纽带。”老人说。

“男人和女人,”博士说,“是化学物质构成的机体,是非常容易测算的,通过人工增加或者消除染色体结构,也是非常容易被改变的,比植物更加容易预测,更加容易塑造,在很多情况下,也更加没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