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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梅伦博士,”老人继续说道,“你阅读的范围只局限于西方爱情故事,这是真的吗?”
“我想,我跟我同时代大部分男人阅读一样的东西,”博士回答道,“我有时候会去看电影。我看电视。”
“但是,卡梅伦博士,”老人问道,“你没有受过人文方面的教育,这是真的吗?”
“你在和一位音乐家谈话。”博士说。
“我能这么理解吗,你是说你是一位音乐家?”
“是的,参议员。我是一个小提琴演奏家。你是否想说因为我对人文学科的了解非常匮乏,所以我在地球毁灭的问题上异常沉静。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我热爱音乐,音乐绝对是所有艺术中最让人精神振奋的艺术。”
“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演奏小提琴?”
“是的,参议员,我演奏小提琴。”
他打开小提琴盒子,拿出那把琴,用松香擦拭琴弦,调试了一下音,拉了一首巴赫的曲子。那是初学者的练习曲,他演奏得并不比任何孩子好多少。但是,当他演奏完了,响起了一阵掌声。他将小提琴放在一边。
“谢谢你,卡梅伦博士,谢谢你,”是老人的声音,他现在又一次站起来了,“你的音乐非常美妙,让我想起我常常享受的幻梦。在这幻梦中,有个曾经看见过我们地球的来自其他星球的男人对他的朋友们说:‘来啊,来啊,让我们赶快奔向地球。那地球形状如一个鸡蛋,由富饶的海洋和大陆覆盖,由太阳温暖和照亮。它拥有无与伦比的美丽教堂,教堂与谁也没有见过的上帝相连,城市里遥远的屋顶和烟囱会让你怦然心动,人们在礼堂里聆听最严肃的音乐,成千的博物馆,在博物馆里人类的生命力被记录和保存下来。啊,让我们赶快去见识那个世界吧!他们发明了乐器以刺激出最美妙的灵感。他们发明了游戏以吸引年轻人的心。他们发明了礼仪以崇扬男女的爱情。啊,让我们赶快去见识那个世界吧!’”他坐下去了。
“卡梅伦博士,”这是刚刚走进来的参议员的声音,“你有一个儿子?”
“我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博士说。他的嗓音中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你是说你的儿子死了?”
“我的儿子在医院里。他患有不治之症。”
“他生的是什么病?”
“他得的是多腺体缺陷综合征。”
“他住的医院叫什么?”
“我不记得了。”
“是宾夕法尼亚州疯人院吗?”
博士脸红了,他似乎受到了震动。有一会儿,他处于防御的地位。很快他反击了。
“我不记得了。”
“在讨论你儿子的病情时,你们是否谈到了你是怎么对待他的这样一个话题?”
“不幸的是,所有关于我儿子病情的讨论内容,”博士有力地回答道,“都保留在精神病学家手里。我并不赞同这些讨论,因为精神病学并不是一门科学。我儿子生的病是多腺体缺陷综合征,庸人自扰地去调查他过去的生活并不能改变这一事实。”
“你能回忆当你的儿子四岁的时候,你用一根棍子揍他这样一件事吗?”
“我不记得我曾经做过的具体的事。很可能我惩罚过这孩子。”
“你承认你惩罚过这孩子?”
“当然。我的生活是高度受纪律约束的。我不能容忍在我的组织、下属和我自己身上有任何拂逆或者不可靠的行为。我的人生,我的工作牵涉星球的安全。如果我在这一点上松懈,那简直是不可想象的。”
“你如此残酷地用一根棍子揍他,他不得不被送到医院,在医院待了两个星期。这是真的吗?”
“正如我刚才说的,我的生活是高度受纪律约束的。如果我松弛我的纪律,那我该得到惩罚。我以同样的态度对待我周围的人。”
他颇有尊严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但同时给人抓到了把柄。
“卡梅伦博士。”参议员问道。
“是的,先生。”
“你还记得你雇佣过一个名叫米尔德丽德·海宁的管家吗?”
“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他将一只手放在眼睛上,“我很可能雇佣过这个女人。”
“海宁夫人,请进来。”
一个年老的、一头白发的女人穿着悼念的衣服,从门口走了进来。当惯常的确定身份环节走完后,她被要求作证。她的嗓音沙哑而孱弱。“我在加利福尼亚为他工作了六年,”她说,“到最后,我所做的事就是竭力保护菲利普那孩子。他总是揍他。有时候,他看上去就像想要杀死他。”
“海宁夫人,请叙述一下你早先跟我们讲的那件事吧。”
“是的。在这里,我记着日子。我总得给县卫生官员打电话,所以,所有的日子我都有。那是五月十九日。他,这位博士,留下了一些零钱,一些银币,放在五斗橱上。这孩子拿了一枚两角五分的银币。你不能怪他。他从来没有一分零花钱。那天晚上,当博士回家来,他清数了钱。他是非常有条不紊的。当他发现钱短缺了,他就去问孩子是否拿了钱。唉,他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好孩子,他马上就承认了。于是,博士一把揪住他,拎着他到他的房间—孩子在屋后有一间房间,那房间有一个衣柜—他叫孩子走进衣柜里去。他到浴室去,倒了一杯水,他将水给孩子,便将衣柜的门锁上了。那时大约六点三刻。我没有说什么,因为我想帮助这孩子。我知道如果我多嘴,对于孩子来说,只会更糟糕。我不动声色地伺候博士吃晚饭。我静静地听着,等待着,不走近可怜的孩子在黑暗中被关着的衣柜。我后来光着脚,细声地对孩子说话,但他只是哭泣。他是这么凄惨,除了哭泣什么也做不了。我告诉他别发愁,我将一晚上躺在衣柜外面的地板上,我真的那么做了。我在那儿一直睡到天亮,我轻声跟孩子道别,去做早饭了。好了,博士八点去基地,我设法将锁打开。那锁真结实,屋子里的所有钥匙都无法打开它。那孩子还在哭泣,说不了什么话。他把水喝光了,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但我也没有任何办法可以给他送水和食物。当我做完家务,我便拿了一把椅子,坐在门边,跟他聊天,一直到六点半博士回家。我想他或许会让孩子出来,但是他没去屋后,像没发生任何事似的吃他的晚餐。唉,我只能等待,等呀等,直到他准备上床睡觉。我于是打电话给警察局。他叫我滚出屋子去,说把我辞退了。当警察来时,他竭力想怂恿警察把我赶出去,我让警察把衣柜门打开,那可怜的小家伙—唉,他病得不轻—走了出来,我必须得离开了,虽然把他一个人留下让我心疼。自那以后,在今天之前我一直没有见到过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