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如何写情书 从你眼睛里射出的魔力之箭(第2/2页)
另外一个让他感兴趣的话题则是,以失败和分手告终的爱情。麦夫鲁特从这些书上还懂得了,在“没能喜结良缘的爱情冒险”结束后,双方可能会索回他们写给对方的情书。
“真主保佑,如果事与愿违,拉伊哈想要回写给我的信,我就还给她。”一天晚上,麦夫鲁特喝下第二杯拉克酒后说,“但我绝不会要回我写给她的信,它们可以永远留在拉伊哈那里。”
其中一本书的封面上,印着一对出自电影画面的欧洲情侣,他们正在进行一场激烈而伤感的爱情争吵,他们面前的桌上摆着一沓用粉红丝带扎着的书信。麦夫鲁特决心也要给拉伊哈写那么厚的几沓信,至少一百五十、两百封。他明白,也要用信纸、香味、信封,当然还有他们将要随信寄出的礼物来赢得拉伊哈的芳心。他们一直争论这些问题到天亮。比如,信纸上喷上他们从哪里买来的哪种香水会更好。在整个伤感的秋天,他们通宵达旦地研究这个问题,还去试用了某些廉价的香水。
他们还一致决定,随信寄出一个完全就是眼睛形状的邪恶之眼护身符将是最有意义的礼物。就在他们做出这个决定的日子里,另外一封信让麦夫鲁特陷入了恐慌。那封信装在粗糙的牛皮纸公文信封里,很多人都知道其中内容的这封信,几经转手,最后在一天傍晚由苏莱曼交到了麦夫鲁特的手上。和阿塔图尔克高中脱离了关系的麦夫鲁特该去服兵役了,国家开始在村里寻找他。
在麦夫鲁特和费尔哈特一起去苏丹哈马姆、大巴扎为拉伊哈挑选邪恶之眼护身符和手绢的日子里,贝伊奥卢警察局的两名便衣去餐馆找了麦夫鲁特。尽管毫无防备,餐馆的工作人员在这种情况下还是像伊斯坦布尔的所有人那样,答道:“啊,他啊?他回村里去了!”
“现在他们会派宪兵去村里找你,等到他们发现你也没在那里,大概需要两个月。”库尔德人·卡德里说,“你这个年纪逃避服兵役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吃不了苦的彬彬有礼的富家子弟,另一种就是二十来岁,刚开始耍花招挣钱舍不得放手的人。麦夫鲁特,你多大了?”
“二十二。”
“你壮得像头骡子,当兵去吧。这个餐馆撑不下去了,你们也挣不到什么钱。难道你害怕当兵、挨打吗?别怕,你得挨点打,但军队是公平的。如果你听话,像你这样一个白白净净的孩子,他们不会很过分地打你。”
麦夫鲁特于是立刻决定去服兵役。他去了位于多尔玛巴赫切宫的贝伊奥卢征兵办公室,当他把信出示给那里的一个军官时,另外一个他搞不清军衔的军官,因为他站错了地方,稍微责备了他几句。麦夫鲁特害怕了,但还不至于惶恐。走上大街时,他感到服完兵役后将重回正常的生活。
他想,爸爸会欣然接受自己的这个决定。他回到库尔泰佩见了爸爸。他们互相亲吻了对方,父子和解了。他觉得,空荡荡的家变得更加阴暗悲凉了。麦夫鲁特恍然明白,现在自己有多爱这个度过了人生中十个年头的房间。他打开橱柜,隔板上的破盆烂锅、生锈的烛台、粗钝的刀叉让他伤感。面朝杜特泰佩的窗户上干裂的腻子,在阴湿的夜晚散发出的气味,仿佛一个久远的记忆。但他害怕在那里和爸爸一起过夜。
“你去你伯父家吗?”爸爸问道。
“不,我一直没见他们。”麦夫鲁特说,他明知爸爸知道这不是真话。要是在从前,在如此敏感的话题上,他不会马上这么草率地说谎,而会寻找一个不让爸爸太伤心但也并非谎言的回答。出门前,他做了一件只在节日里做的事情:满怀敬意地亲吻了爸爸的手。
“在军队里你该学会做人了!”送别时爸爸说。
爸爸为什么要在最后一刻说这么一句轻蔑的话让他伤心?从库尔泰佩一路往下走去公交站时,麦夫鲁特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因为爸爸的这句话,也因为褐煤的烟雾。
三周后,他去贝希克塔什的征兵处报到时得知,他将在布尔杜尔省参加入伍训练。刹那间他忘记了布尔杜尔在哪里,惊慌失措。
“大哥,一点也不用担心,每天晚上有四趟大巴从哈莱姆出发去布尔杜尔,”晚上那个更加腼腆的马尔丁孩子说,他还说了大巴公司的名称,“最好的是加赞费尔·比尔盖公司。”随后他又接着说道,“这多好啊,你去服兵役,可心里装着心爱姑娘的名字,脑子里想着她的眼睛。大哥,如果你有一个心爱的人可以给她写信,那么兵役就会很快服完的……我是怎么知道的吗?从我们的一个马尔丁朋友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