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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利用人……”索尔说,“他们……操控人。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操控的傀儡。很难一句话解释清楚。”
“你是说,他们同黑社会有关系?”
索尔笑道:“我倒希望能那么简单。”
娜塔莉摇头道:“我不明白。”
“故事很长。”索尔说,“其中大部分都不可思议。你最好不要听,否则你就会觉得我是个疯子,或者你会担心自己将被卷入深不可测的危险之中。”
“我已经被卷进来了。”娜塔莉坚定地说。
“是的。”索尔踌躇片刻,“但你没必要冒险。”
“如果只有冒险才能找到杀害我父亲的凶手,这个险我必须冒。无论你讲不讲你的故事,无论你带不带我一起行动,我都会追查下去,拉斯基博士。我发誓我将一查到底。”
索尔注视着这个年轻女人良久,然后叹气道:“好吧,我相信你会查下去。但也许你听完我的故事就会改变主意。在解释那三个老人的杀戮之前——你父亲的血债就要算在他们头上——我必须先向你讲述我自己的故事。我之前从未向人讲过。这是个非常长的故事。”
“请讲吧。”娜塔莉·普雷斯顿说,“我真的很想听。”
“我1925年出生于波兰的罗兹。”索尔说,“我家比较富裕,我父亲是医生。我们是犹太人,但并非正统犹太人。我母亲年轻的时候考虑皈依天主教。我父亲认为自己首先是医生,然后是波兰人,再次是欧洲公民,最后才是犹太人。或许连第四都排不到。
“我小时候。罗兹同所有其他城市一样,是适合犹太人生活的。六十万居民中的三分之一都是犹太人。许多重要的市民、商人、工匠都是犹太人。我母亲的几个朋友是艺术圈的活跃分子。她叔叔常年在交响乐队表演。但到我十岁的时候,这一切都变了。宣称将驱逐犹太人的当地政党上台。仿佛受到邻国德国的反犹浪潮的传染,波兰也开始把我们视为敌人。我父亲将这归咎于我们刚熬过去的艰难岁月。他不时抱怨,欧洲的犹太人已经对屡遭集体迫害习以为常。‘我们都是人,’他说,‘只是被暂时区分开而已。’我想,父亲至死都笃信这一点。”
索尔中断讲述,来回踱步,最终走到沙发背后停下来,双手放在沙发靠背上。“娜塔莉,我不擅长讲故事。我不知道哪些是必须说的,哪些是可以省略的。也许我们可以下次再谈。”
“不。”娜塔莉说,“就现在说。说多久都没关系。你说过,你的故事有助于解释我父亲为何遇害。”
“是的。”
“继续吧。把故事全讲出来。”
索尔点点头,绕过沙发,坐进长椅,将双肘撑在膝盖上,一边比画着大手一边说:“德国人占领罗兹的时候,我十四岁。那是1939年9月。一开始情况并不糟。他们下令成立犹太议会,商定如何管理第三帝国的新前哨基地。我父亲说,这表明任何人都可以通过文明的方式沟通。他不相信世界上存在十恶不赦的魔鬼。虽然我母亲大力反对,但我父亲还是主动加入了议会。已经有三十一名德高望重的犹太人接受了任命。一个月后的十一月初,德国人将议会成员送进了集中营,还焚毁了犹太教堂。
“全家商量是不是逃去克拉科附近默什叔叔家的农场。罗兹的粮食已经严重短缺。我们夏天常去叔叔的农场,所以到那里同亲人团聚听上去十分诱人。默什叔叔告诉我们,他的女儿丽贝卡嫁给了一个美国犹太人,正打算去巴勒斯坦开发农场。这些年来,丽贝卡一直强烈建议家族的其他年轻人到她那儿去。我自己就非常乐意。同其他犹太人一样,我已经被赶出了罗兹的学校。默什叔叔曾在华沙大学教书,我知道他很乐意教导我。德国人颁布的新法律规定,我父亲只能给犹太人看病——他们中的大多数居住遥远的贫民区。我们几乎没有理由再留下,却有数不清的理由离开。
“但我们留下来了。我们计划遵照惯例,六月份去默什叔叔家,到时候再决定是否返回罗兹。我们真是太天真了。
“1940年3月,盖世太保将我们从家里赶出来,关进城里新建的犹太隔离区。4月5日我生日那天,隔离区被完全关闭,犹太人被严禁踏出隔离区半步。
“德国人又建立了犹太议会,这次我父亲被要求在议会中任职。我们一家八口挤在一个房间中,一个名叫柴姆·伦高斯基的长老经常来找我父亲,彻夜谈论如何管理犹太隔离区。不可思议的是,尽管隔离区人满为患,饿殍遍地,大家却普遍服从管理。我重返学校上学。父亲不去议会开会的时候,就去他和伦高斯基白手起家建起的医院上班,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
“我们就这样挨过了一年。以我的年龄而论,我的身材太瘦弱了。但我很快就学会了如何在隔离区生存,尽管我不得不去偷窃食物储藏起来,拿值钱货去找德国士兵换取食物和香烟。1941年秋天,德国人将数千欧洲西部的犹太人装进了隔离区。有的甚至是从卢森堡运过来的。大多数是德国犹太人,他们瞧不起我们。我同来自法兰克福的一个比我大的男孩打了一架。他比我高大许多。我当时十六岁,但往往被误认为只有十三岁。我把他打翻在地。他挣扎着想站起来,我操起一块板子砸过去,在他额头上撕开一条又深又长的口子。他上周才被车厢密闭的火车运到这里,身体还十分虚弱。我忘了我们为什么打架了。
“那天冬天,我妹妹斯特法死于斑疹伤寒。数千人被这种病夺走了性命。开春后,德国人在东线连战连捷,我们都在庆幸春天的来临。父亲乐观地认为,苏联将迅速陷落,整个战争将于八月前结束。他希望许多犹太人被安置在东部新征服的城市。‘我们将成为第三帝国的农夫。’他说,‘但当农民也不算糟糕。’
“五月,大部分德国和非波兰裔犹太人都被送到了南部的奥斯维辛。在被火车一列列地拉到集中营之前,我们几乎都没听过奥斯维辛这个名字。
“那个春天之前,我们这个隔离区一直被当作临时的畜栏。现在,运送牲口的火车一天发四趟。作为犹太议会的成员,我父亲被迫监督对犹太人的集中与驱逐。这项工作进行得井然有序。我父亲憎恶自己。为了赎罪,他将大把时间都用在了医院。
“六月底,终于轮到我们被驱逐了。那正是往年我们去默什叔叔农场的时间。我们一家七口被要求到火车站报到。我母亲和我弟弟约瑟夫都哭了。但我们还是去了车站。我觉得父亲似乎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