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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德胡夫牧师当初刚把这里建起来的时候,就已经相当宏伟了。”萨特说,“后来的几任主人对这座大宅进行了一定的扩建。”
“别的人都在哪儿?”哈罗德问。
“不那么重要的客人正在陆续赶到。”萨特说,“王子、君主、前首相、石油酋长会在明天上午十一点到达,按惯例参加开营早午餐。星期三我们才能看到前总统。”
“哇!”哈罗德说,“巴伦特和开普勒在什么地方?”
“约瑟夫今晚就会到。”福音传教士说,“大宅的主人则会明天到。”
哈罗德想起最后一眼看到玛利亚·陈的时候,她正靠在游艇栏杆上。开普勒先前说,所有甩不掉的女助手、副官、行政秘书、情人和夫人,都将登上“安托瓦内特号”,这样他们的主人就能在多尔马恩岛上无拘无束地娱乐。“巴伦特在不在那艘船上?”他问萨特。
电波牧师摊开双手,“只有上帝和克里斯蒂安的飞行员知道他每天的具体行程。对于他的朋友——或者敌人——来说,每年只有在接下来的十二天明确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
哈罗德粗鲁地哼一声,喝了口酒,“但对他的敌人来说没什么用。”他说,“上帝啊,你来的时候没看到那艘该死的驱逐舰?”
“安东尼。”萨特警告道,“我之前告诉过你,不可妄称上帝之名。”
“他们在防范谁?”哈罗德说,“防范苏联海军陆战队登陆?”
萨特又给自己倒满威士忌,“差不多,安东尼。几年前,一艘苏联拖网船鬼鬼祟祟地来到离这儿一英里的地方。苏联人在卡纳维尔角附近有一个基地,船就是从那儿来的。我不说想必你也知道,美国海岸附近逡巡的大多数苏联拖网船都是搞情报的,船上装的窃听设备技术之高是你想象不到的。”
“那他们在一英里外的海面上到底能听到什么?”哈罗德问。
萨特轻笑道:“我想只有苏联人和他们的敌基督【16】知道。”他说,“但他们会给我们的客人带来困扰,克里斯蒂安教友深感忧虑,所以你就看到了那条在附近巡逻的大恶犬。”
“狗还不止这一条呢。”哈罗德说,“这些安保武装到第二周也都会在?”
“不会。”萨特说,“狩猎环节发生的一切都只能我们自己知道。”
哈罗德紧盯着红脸牧师:“吉米,你觉得威利下周会出现吗?”
吉米·韦恩·萨特牧师猛然抬头,小眼睛中闪过一丝不可捉摸的光:“会的,安东尼。我敢肯定,波登先生会在预定的时间出现。”
“你怎么知道?”
萨特露出灿烂的笑容,举起酒杯,柔声道:“因为《启示录》里是这么写的,安东尼。数千年前就已经被预言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在很久很久以前雕刻在时间的长廊里了。对于石头上的细小微粒,这位伟大的雕刻家比我们所有人都看得清楚。”
“真的吗?”哈罗德说。
“是的,安东尼。就是这样。”萨特说,“我可以向你保证。”
哈罗德的薄嘴唇拉出微笑的形状,“我想我只能选择相信你,吉米。”他说,“我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这一周的活动。”
“这一周根本不足挂齿。”萨特说,闭上眼,将冰冷的酒杯贴在脸上,“这只是序曲,安东尼。只是序曲。”
但这为期一周的序曲让哈罗德感觉长得没有尽头。同他在《时代》杂志和《纽约时报》上看到的那些人物打交道之后,他发现他们身上总是笼罩着权力的光环,就像世界级运动员身上总是散发着汗味一样。但除了这一点,他们只是普通人,经常会犯错,经常像愚蠢的驴子一样,想疯狂地逃离董事会会议室、局势研究室、简报会,逃离那些与有钱有势的生活相生相伴的囚笼。
6月10日,星期三晚上,哈罗德正懒洋洋地坐在圆形露天剧场的第五排观看着表演。世界银行的副总裁、富裕程度排行世界第三的石油出口国的王储、美国前总统和他的前国务卿正在跳草裙舞,他们拿拖布当头发,拿椰子壳当胸部,腰上系着用匆匆收集来的棕榈叶做的草裙。他们周围的看台上,八十五位西半球最有权势的人吹着口哨,尖叫着,看起来就像是第一次在公众场合喝醉的大一新生。哈罗德盯着篝火,想起《白色口水》的初剪片本来三个星期前就应该加配乐了,结果现在还没完成。作曲家兼乐队指挥拿着三千美元的日薪,在贝弗利山希尔顿酒店无所事事地等待。他将指挥管弦乐队演奏他谱的曲子,并确保那听上去同他为先前六部电影谱的曲子一样精彩——浪漫的木管乐器搭配雄壮的铜管乐器,经杜比环绕声系统播放出来,将几乎同现场效果一模一样。
星期二和星期四,哈罗德都乘船去“安托瓦内特号”看望玛利亚·陈,在镶嵌着木板、垂挂着丝绸的安静贵宾房里同她做爱,聊天,然后赶回去参加晚上的夏令营活动。
“你在这儿都干些什么?”他问。
“读书。”她说,“处理逾期的信函。躺着晒太阳。”
“有没有看到巴伦特?”
“没有。”玛利亚·陈说,“难道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是啊,我看到了他。他一直待在大宅的西厢,忙着和上层人物在一起。我只是好奇他有没有来这儿?”
“你是在担心我?”玛利亚·陈问,她翻过身,将黑发从脸上撩开,“还是说妒忌他?”
“去死吧。”哈罗德说着下了床,光着身子走向酒柜,“他干了你才好。那样我们或许还能知道他的一点儿秘密。”
玛利亚·陈从床上滑下来,走到哈罗德背后,抱住他,“托尼,”她说,“你在说谎。”
哈罗德愤怒地转身。她抱得更紧了。
“你不愿别人干我。”她耳语道,“再也不愿意了。”
“放屁。”哈罗德说,“简直就是放屁。”
“你撒谎。”玛利亚·陈说,边说边亲吻他的脖子,“这就是爱。你爱我,我也爱你。”
“没有人爱我。”哈罗德说。他本来想大笑着说出这句话,但结果却变成了哽咽。
“我爱你。”玛利亚·陈说,“你也爱我,托尼。”
他把她推到一臂之外,怒视着她,“你怎么能这么说?”
“因为这是事实。”
“为什么?”
“为什么是事实?”
“不,”哈罗德说,“为什么我们会相爱?”
“因为我们不得不相爱。”玛利亚·陈说,拉着他朝柔软的大床走去。
过了一会儿,哈罗德躺在玛利亚·陈身边,一条胳膊搂着她,手慵懒地搭在她的身上,闭着眼睛,听着哗哗的水声和船上不知什么东西发出的轻微声响。自从懂事以来,他第一次感到无畏无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