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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婴儿给他带来的不是多愁善感,而是恢复过来的愤世嫉俗,其实也是他恢复了自信。当天晚上早些时候,坐在汤姆爵士的马车上,他有一种生活在现在的错误感觉;他当时对他的过去和未来的拒斥,只是一种邪恶的、不负责任的遗忘。现在,他对于人类关于时间的巨大幻想有了一种深刻和纯真得多的直觉,意识到时间的实际情形和一条路的情形一样——在路上,你时时都知道自己在哪里,知道自己可能会到哪里去——而不是这么一种情形: 时间是一个房间,它是一个如此贴切我们的现在,以致我们总是看不到它。

查尔斯的经验和萨特的经验恰恰相反。他身边的简单家具、隔壁房间里的温暖灯光、毫无重要性的黑影,尤其是他抱在自己膝上的那个小生命(跟她母亲的分量相比真是太轻了,不过此刻他根本没有想到她的母亲),它们都没有敌意,对他都不构成侵犯;它们都是组成客观现实的、友好的实体。最终的地狱是无限而虚空的空间,以上这些实体不让地狱靠近。他突然觉得自己能面对将来了,将来只不过是那可怕的虚空的一种形式。无论将来他发生什么情况,像现在这种时刻是会反复出现的,是必须找到的,也是可以找到的。

门开了,妓女站在灯光中。查尔斯看不到她的脸,但是他猜得出,她起初一定很担心,后来才放下心来。

“噢,先生,她哭了?”

“是的,有一点。现在也许又睡着了。”

“我不得不跑到沃伦街的车站去雇车,只有那里才有车。”

“太麻烦你了。”

他把孩子交给她,看着她把婴儿放回婴儿床,并为她盖好被子。他突然转身离开房间。他摸摸口袋,数出五枚一英镑的金币,把它们放在桌子上。小女孩又醒过来,她的母亲又哄她静下来。他犹豫一阵,悄悄离开了房间。

他已经坐在马车上,她才匆匆忙忙从楼梯上跑下来到了车门前。她仰头望着他。从她的表情看,她似乎感到大惑不解,甚至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

“噢,先生……谢谢你。谢谢你。”

他看出她的双眼饱含泪水。穷人最感震惊的事,就是不费力气而得到钱财。

“你是一个勇敢、善良的姑娘。”

他伸出手,摸了一下她扶在门框上的手,然后用手杖敲了一下车顶,示意车夫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