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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进入我的生活之前,我早就有预感,订立那样一桩婚约是很愚蠢的事。我恳求你不要在这方面感到内疚。要怪就该怪我对自己的真实本性一无所知。如果我比现在年轻十岁,如果我对这个我不赞同的时代和社会还没有这么多阅历,我无疑可以和弗里曼小姐幸福地共同生活。我错就错在忘记自己已经三十二岁,而不是二十二岁。

因此,明天一早我要登上最痛苦的旅程,到莱姆镇去。你将会意识到,此时此刻,我头脑里的唯一念头就是赶快去把这件事了结了。一旦我在这件事情上的责任解除了,我就一门心思只想着你了——不,是考虑我们共同的未来。是什么奇妙的命运让我认识你,我不知道,但是只要上帝愿意,无论什么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除非是你自己要离开我。现在我只想说,我可爱的神秘人,如果你真要离我而去,你必须提出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加强有力的证据和理由。我相信你不会这样做。你心里知道,我是属于你的,我也把你看成是我的。

我最亲爱的萨拉,是否需要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我的求婚意图是最诚实的吗?我想问你的事情有一千件,我对你一千个关心,我要给你一千种快乐,但是一切永远以你认为适宜为度。

在把你再次拥入怀中之前,我再也不会有平静和快乐。

查·史

又及: 我把自己写的这封信又读了一遍,发现还有一些并非我本意的拘谨,请原谅。你和我十分贴近,但同时又很陌生——我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真实感受。

你最深情的查

这封感情逐步升级的信是反复改了好几稿才写就的。这时夜已深了,查尔斯改变主意,不把信马上送出去。此刻她一定哭累睡着了。他要让她再受一夜苦,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让她来个喜出望外。他又把信反复读了好几遍,发现它和他在一两天前从伦敦给欧内斯蒂娜写信时所使用的语气有些相似,但是他在写那些信的时候心情是痛苦的,仅仅是在对社会习俗做出让步,这就是他在给萨拉的信末加上那段附言的原因。正如他曾对萨拉说过,他仍然觉得对自己很不了解,但是现在他是怀着一种惊喜的心情对着镜子看自己的面孔。他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巨大的勇气,既是现在的,也是将来的,还有一种独特的感觉,仿佛成就了一番举世无双的伟业。他有自己的愿望: 他又要上路了,此次有一位旅伴答应跟他同行,顿感情趣倍增。他努力想象着自己没有见过的萨拉形象: 欢笑的萨拉,唱歌的萨拉,跳舞的萨拉。想象起来很难,但并非不可能……他回想起那一次他和萨拉在一起差一点被萨姆和玛丽发现的时候她脸上的那种微笑。那是富于洞察力的微笑,能看到未来。当时她跪在地上,他把她扶起来,在今后共同生活的日子里,他将长期坚持这样做,并感到其乐无穷!

如果他们是对他构成威胁的荆棘和石头,他并不在乎。他确实有那么一瞬间想到一根小刺: 萨姆。但是萨姆和所有仆人一样,是可以解雇的。

萨姆当然也可以招来。第二天早上,他被招来的时候早得出奇。他发现查尔斯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封密封的信和一个包裹。

“萨姆,你把这些东西送到信封上写的地址去。送达之后,你在那里等十分钟,看有没有回信。如果没有——我想是不会有,你还是得等,万一有什么变化,如果没有,你就直接回这里来,雇一辆快车回来,我们去莱姆镇。”他又补充了一句,“但不要带行李,今天晚上就回来。”

“今天晚上,查尔斯先生!我还以为我们——”

“别再以为不以为了,按照我说的去做。”

萨姆现出仆人的表情,退了出去。当他慢慢走下楼梯的时候,他逐渐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了。没有任何情报,他怎么去战斗呢?而且有关敌军部署的谣传很多,而且自相矛盾。他看了看手里的那封信,信封上写的地址实在太明目张胆了: 恩迪科特家庭旅馆伍德拉夫小姐。在莱姆镇只待一天?还把行李留在这里!他把小包裹翻过来,捏一捏信封。信好像挺厚,起码有三张纸。他贼头贼脑地环视一下四周,仔细察看信的封口,把发明蜡封的人骂了一顿。

现在他又站在了查尔斯面前,主人已经穿好了衣服。

“情况如何?”

“没有回信,查尔斯先生。”

查尔斯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转向一旁。

“马车呢?”

“雇来了,正等着,先生。”

“很好。我马上就下去。”

萨姆追出来。查尔斯一关上门,立即把双手高举过头挥开,像是一个演员在接受观众的喝彩,嘴唇上露出了感激的微笑。因为昨天晚上他在第九十九次重读那封信之后,又补写了第二个附言,说的是我们曾经在欧内斯蒂娜的手里看到过的那枚胸针。查尔斯恳求萨拉接受这一小礼物,如果她真接受了,那就表明她已经接受了他为自己的行为所做的道歉。第二个附言的结尾写道:“送信人将等你把这封信看完。如果他竟然把小包裹里的东西带回来……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如此残忍。”

但是,萨姆出去送信之后,这位可怜的男人确实等得很苦。

萨姆又出现了,这一回他压低嗓音滔滔不绝说个不停,还频频做出痛苦的表情。这一幕发生在特兰特姨妈的花园里,厨房门口的丁香花丛下,这一花丛把厨房和花园分隔开来。午后的斜阳照射在枝条和白色蓓蕾上。听他说话的是玛丽,她两颊绯红,一只手几乎一直捂在嘴上。

“这不可能,不可能。”

“是他的伯父。他准是头脑发热了。”

“那么年轻的女主人,你说她现在怎么办,萨姆?”

两人的眼睛同时恐惧地向上仰视,仿佛是听到了一声尖叫或者看见一个人从上面的枝头上掉下来落在窗户旁。

“还有我们呢,玛丽,我们该怎么办?”

“噢,萨姆,这太不公平了。”

“我爱你,玛丽。”

“噢,萨姆……”

“这不仅仅是罪过。现在我要是失去你,我马上就去死。”

“我们可怎么办?”

“不要哭,我的宝贝,不要哭。要说楼上那个人,我可真是受够了。他们现在并不比我们强。”他突然抓住她的双臂,“如果他以为有其主必有其仆,那就大错特错了,玛丽。如果必须在你和他之间做出选择,我选择你。”他挺起腰杆,像一个等待冲锋的士兵,“我干脆辞职不干了。”

“萨姆!”

“我真的不干了。我可以去拉煤。干啥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