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中 第二章(第9/15页)

毫无疑问,马克——可能还要加上温诺普一家——做了克里斯托弗坚强的后盾,如果她决定要把他的丑闻公开的话……还有温诺普一家……那女孩可以忽略不计,也可能不行,如果她变得恶意满满,玩弄克里斯托弗于股掌之间的话。但是那个老母亲是个可怕的角色,她毒舌,在很多人多口杂的地方还很受人尊重……一方面是因为她已故的丈夫的地位,一方面也是因为她写的那种文章……她,西尔维娅,去看过这些人住的地方,在郊区外围一条阴惨的街道上,那房子——她对房产知道得足够多,所以她知道——是所谓瓦合的,上面是瓦片,下面是不太结实的砖头,而瓦片也破损得很厉害。那真的都是些非常老的房子了,虽然它们伪造出一种艺术氛围,这个地方又被古老的树木遮挡住了大半——它们被留下来一定是为了给这栋房子添加诗意……房间很窄小,也一定很幽暗……这是一处极端清贫的住所,或者绝对的穷困……她知道那位老女士的收入在战争期间减少得非常厉害,以至于她们只能靠那女孩做学校老师的钱来维持生计,或者是女校的体育老师……她在那条街上来来去去走了两三个来回,想着那女孩可能会出来,然后她想到这样继续下去会很不光彩,真的……事实上,这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光彩了,她的对手在垃圾堆里挨饿……但人就是这个样子;她应该感到很幸运,那女孩没有住在一个糖果铺子里……还有那个男人,麦克马斯特,说这女孩头脑不错,说话很在理,虽然麦克马斯特曾说她的女人粗陋无知……最后一点可能不是真的;不管怎么说,那女孩和麦克马斯特的女人是多年的亲密伙伴——至少他们在揩克里斯托弗的油,直到他们开始认为通过在她面前表现自己就能进入上流社会,像他们中下阶层的势利鬼常干的那样……不过,那女孩可能很会说话,而且,虽然她个头很小,但是体型上健美得非同一般……一个不错的、朴实的小物件!她希望那个姑娘过得好!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克里斯托弗能让那个姑娘在这样穷困的地方继续挨饿,而他自己手上有数不清的财富……但是提金斯一家都是冷酷无情的家伙!你可以从马克的房间里看出来……而克里斯托弗在鹅毛床上、硬地板上都能睡得一样好。可能那女孩也不会要他的钱。她是对的,这是留住他的办法……西尔维娅不想理解吝啬的生活所带来的刺激感……回到她的修道院里,西尔维娅像任何一位修道者一样睡在又冷又硬的床上,在早上四点参加修女们的晨祷。

实际上,并不是他们提供的衣物或者食物让她反感——是那些平信徒修女,还有一些修女,对她来说社会地位都太低了,她不想让她们整天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这就是为什么她要去神圣女子修道院,如果她要按照合约隐居度过余生的话……

兴奋的防空兵放了一炮,那声音离她那么近,一定是在酒店花园里开的炮,让她浑身一震。而几乎与此同时,告警响炮的一声巨响从酒店门口那条街道尽头处的码头上爆发出来。她心里对这些男学生的把戏充满了愤慨。一个高个子、紫红脸庞、留着白色小胡子的将军,是那种比较令人讨厌的类型,出现在门边,说只留两盏灯,其他的必须关掉,如果他们愿意听取他的建议,他们最好去别的地方。酒店里有很不错的地窖。他在房间里闲逛了一圈,关掉电灯,成群结队的人从他身边走向门边……提金斯从信上抬起头来——他现在正在读温诺普夫人的一封信——但是看到西尔维娅没有任何举动,他陷在自己的椅子里不动。

老将军说:“不用起来,提金斯……坐下,中尉……提金斯夫人,我猜……但我当然知道你是提金斯夫人……这周的什么报刊上有你的肖像……我忘了名字了……”他坐在宽大的皮扶手椅的扶手上,告诉她,她冒险闯入这座城镇给他带来了多少困扰……刚刚饱餐过一顿不错的午饭,他就被参谋人员中一位年轻的军官惊醒了,这位军官真是吓坏了,因为她没有带任何证件就闯了进来。从那时起他的消化系统就有些紊乱……西尔维娅说她非常抱歉。他午饭的时候只能喝热水,不能喝酒了。她有非常重要的事需要跟提金斯商谈,而且她真的不知道他们要求成年人也必须出示证件。将军开始详细阐述他的办公室的重要性,还有依靠他的洞察力每天在这座城镇和各条通讯线上抓住的敌军特工数量。

西尔维娅被康赛特神父的聪明才智压倒了。她看了看手表,十分钟了,但是这个昏暗的地方没有出现一个人……神父他——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绝对不会被误读的信号!——彻底清空了这个房间。这正像是他的幽默!

为了确认这一点,她站了起来。在房间的尽头,在将军没有熄灭的另一盏台灯下,有两个几乎无法看清的人影。她向他们走过去,将军在她身边说着客套话。他说她不必忧虑。他清空这个房间,主要是为了赶走那些讨厌的年轻低级军官,关了灯以后他们就会找机会钻进来。她说她只是要从房间的另一头拿一张时间表。

她还有一线希望,那就是那两个人中间有一个是比较体面的……他们中间有个年轻的、愁眉苦脸的低级军官,留着刚长出来不久的小胡子,眼里几乎含着泪水,还有一个年纪比较大,是个非常愤怒的秃头,穿着非军方人士的晚礼服,一定是乡下裁缝做的。他重重地拍着手,带着强烈的焦虑,强调着他所说的话。

将军说他的参谋人员中的一个年轻小兵被他父亲降了职,因为他花了太多钱。那些年轻的小鬼会去找姑娘——那些年龄大一些的也是。这事根本制止不了。这地方简直是……的温床。这句话还没说完他就不说了。她不相信自己给他带来的那些麻烦……这旅馆本身……这些丑闻……

他说希望她不介意他在远处的扶手椅上打个盹,以免打扰他们谈事情。后半个晚上他都得醒着。在西尔维娅看来他是个极为可鄙的人物——说实在的,康赛特神父用他作为代理人来清空这个房间,也够可鄙的……但是这征兆已经出现了。她得重新考虑她的立场。这就意味着——不是吗?——她得和神圣的力量战斗!她握紧了双手。

在走过提金斯身边的时候,将军低沉有力地说:“今天早上我看了你的短简,提金斯。我得说……”

提金斯吃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专注地站着,他羊腿一样粗壮的双手僵硬地贴着他的裤缝。

“言辞非常有力,”将军说,“在从我的部门寄出的指控书上标上:案情已得到解释。我们不会不经过充分的思考就随随便便做出指控。一等兵贝利又是个特别靠得住的士官。为了把这些人弄到我的手下我费了不少劲,特别是在最近的暴动之后。我可以告诉你,这需要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