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一章(第5/6页)

提金斯说:“将军知道了什么?”

“他……”列文说,“他站在那里,头偏向一边,看起来相当狡猾,就好像一只喜鹊把一只榛子丢进洞里,站在旁边仔细听着。一开始他显得很沮丧,然后变得很高兴,很简单的高兴,就是高兴,你知道……然后我们出了小屋,他说:‘我猜是酒后吐真言。[71]’然后问我拉丁语里的‘睡’怎么说,但是我也忘记了。”

提金斯说:“我说了什么?”

“这……”列文犹豫了,“要解释你到底说了什么非常困难……我并不擅长逐字逐句背下长篇大论。当然,你的话也断断续续。我告诉你,你对一位年轻女士说了你通常不对年轻女士说的话……显然,你想让你的……提金斯夫人,轻易就不高兴……你在解释你很确定自己要和提金斯夫人分居……你认为这位年轻女士可能会因为你们的分居感到困扰……”

提金斯毫不关心地说:“这真糟糕。我可能得告诉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要是告诉我就好了!”列文有些羞怯地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请记住我也是名军事法庭调查员。如果你能把事情充分而且按照发生顺序告诉我,我向将军汇报的时候会更容易一些。”

“谢谢……”在短暂停顿之后提金斯说,“我昨晚和我妻子一起休息了……我说不出确切是几点。就算是一点半吧。我在四点半到了这个营地,大概散了半个小时步。据我所知,这些事情发生在四点以前。”

“时间,”列文说,“并不重要。我们知道事情发生在凌晨。奥哈拉将军在三点三十五向我投诉。他可能花了五分钟走到我的营地。”

提金斯问:“确切的指控是……”

“投诉,”列文回答,“是有很多……我记不得全部。简单地说就是首先喝醉酒,并且殴打上级军官,然后对你所殴打的军官造成了伤害。次要的指控是你对针对你的连部办公室的一份指控书做出了不当评论……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似乎因为他的几个宪兵跟他争吵了一番……”

“这整件事就是因为这个?”提金斯问,“我打的是哪位军官?”

列文声音干涩地说:“佩罗恩……”

提金斯说:“你确定不是将军吗?我做好因为殴打奥哈拉将军而被判有罪的准备了。”

“这件事,”列文说,“和你有没有罪并无关系。你身上并没有被加上这样的罪名,你也很清楚你并没有被捕……当你被捕以后,如果有命令要求你完成某项任务,你的逮捕令就会随即取消。”

提金斯冷静地说:“我很清楚这一点,而且我也知道坎皮恩将军是特意要求我陪同他巡视伙房的。但是我怀疑……我让你决定,请你好好想一想这是不是最好的掩藏事实的办法……我认为更适合的办法是判我殴打奥哈拉将军,当然,还有醉酒。军官清醒的时候是不会殴打将军的。这就是件小事了。下级军官每天都会因为醉酒被判罚。”

“等一等。”列文说了两次,他现在带着某种恐惧叫起来,“你自我牺牲的狂热精神会让你失去一切,所有的一切。你忘记坎皮恩将军是位绅士了。在他的指挥部里,这种事情没法做得这么隐蔽……”

提金斯说:“他们的所作所为让人难以忍受……对我来说因为醉酒被判罚不是什么大事,但是把这些事全部堆起来就完了。”

列文说:“将军很焦急地想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请你接受他的命令,叙述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提金斯说:“真正该死的就是这个……”他沉默了将近一分钟,列文用他的马鞭在他的绑腿上紧张而热切地敲击着。

提金斯坐直了身子,开口说:“奥哈拉将军来到我妻子的房间,冲进门。我在那里,我认为他喝醉了。但是根据他大喊大叫的内容,我认为他并不是喝醉了,更像是被误导了。我把他丢出去的时候还有另外一个人躺在走廊里。奥哈拉将军声称那是佩罗恩少校。我没注意到那是佩罗恩少校。我和佩罗恩少校并不是很熟,他当时没有穿制服。我以为他是个法国侍者,叫我去接电话。我只在门口看到了他的脸——他在门口东张西望。我妻子当时——几乎没穿什么衣服。我用手托住他的下巴,把他扔出了走廊。我身体很健壮,当时我用了全身力气。我自己知道。我当时很激动,但是面对当时的情况也是应当的……”

列文叫起来,“但是……凌晨三点!电话!”

“我当时在给总部打电话,打了一整晚!指挥官,考利中尉,也在给我打电话。我急着想知道要拿那些加拿大铁路部队的人怎么办。我进提金斯夫人的房间以后被叫去接了三次电话,还有一次是一名通讯员从营地下来找我。我还在和我妻子进行一番很艰难的谈话,关于如何分配我们家族的房产,那是一笔不小的财产,所以细节也非常繁杂。我住在提金斯夫人房间隔壁,直到那时为止,两间房间的门一直敞开着,我听见一位侍者或者通讯员敲了我房间的门。酒店夜间值班员是一位深色皮肤、不甚整洁的家伙……和佩罗恩也不是一点都不像。”

列文说:“需要把这些细节都说出来吗?咱们……”

提金斯说:“如果我要叙述这整件事的话,这似乎是必要的。我宁可你问我问题……”

列文说:“请继续……我们接受你所说的,佩罗恩少校当时并没有穿制服。他说他当时穿着睡衣和晨衣,在找洗手间。”

提金斯说:“啊!我能听听——佩罗恩少校是怎么说的吗?”

“他说的,”列文说,“和我刚才说的一样,他在找洗手间。他以前并没有在这酒店睡过。他打开一扇门寻找洗手间,然后立刻就被人大力丢进了走廊里,头撞到了墙上。他说这让他无法理解,因此对发生的事十分不高兴,他就骂了攻击他的人几句……然后奥哈拉将军从那人的房间里出来了……”

提金斯说:“佩罗恩少校骂了什么?”

“他没有……”列文踌躇了一下,“哎!……他没有在他的陈述里详细解释。”

提金斯说:“我猜,那些话我应该是知道的……”

列文说:“这事我不知道……如果你能原谅我的话……佩罗恩少校来见过我,在奥哈拉将军之后半小时。他当时非常——极为紧张和担心。我几乎要说——是为了提金斯夫人,也很想为你开脱!看起来他可能只是随便喊了点什么……就像是‘抓小偷!’或者‘着火了!’但是当奥哈拉将军出来的时候,他说,当时他有点神志不清了,说他是被邀请去你妻子的房间的,而且……噢,不好意思,我不得不告诉你,最可怕的是——你想要敲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