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下 第二章(第2/11页)

他写下,“当地居民普遍认为,如果说这个国家的政府并没有主动支持并造成当下严重的交通问题,至少也是视而不见。也就是说,这只是给我们点颜色看看,以期望让我们知道,如果我以任何办法把大量士兵撤回本国或者其他地方的话将会是什么结果。这也是一次为了表达他们对单一控制权的认可而进行的示威——在这里,这种评价很受重视,因为这对结束冲突的速度和是否成功至关重要……”

将军停下来思考了一下这个句子。这个句子很简单,很快速地闯入了他的脑海。他自己绝对是支持单一控制权的,而且,在他看来,无论如何,这都对结束冲突至关重要。在整个军事史上,只要是关系到军队联合行动的事件——从薛西斯[74]的战争到希腊人和罗马人的战争,从马博罗战役到拿破仑和一八六六到一八七〇年间普鲁士的王朝战争——和人数众多但是不能很好地配合,或者根本不能配合的联军相比,几支比较小的同样的武装力量要更加高效。现代武器的发展让现代战争中的策略变得毫无意义,只有时间和战术数据才有意义。而今天,就像先前希腊战争中的盟军一样,胜利与否取决于武装力量到达的时机,而致命武器无论是远在三十公里以外还是靠手持都没有任何区别;无论你是从地面还是地下,通过抛掷导弹还是散布毒气,都一样。赢得战斗、战役,最后,赢得整场战争的是决定武装力量到达的时机的那个人——这必须是一个有能力在此时此刻统领军队的人,而不是五六个人互相要求对方完成某项任务,而这些任务又有可能不符合另外一个或者五六个人的利益……

列文悄悄走进来,往行军毯上放了一张便笺,正好在将军正在写的便签条旁边。将军读了那张便条,“长官,T.[75]完全同意你对事实的分析,不过他更倾向于认为O.H.将军的做法是合理的。他把自己彻底交到了你手里。”

将军长吁一口气。涌进来的阳光非常明亮。提金斯佩上皮带时迟疑了一下,整颗心都沉了下去。但是他,坎皮恩,无法得体地拒绝提金斯上军事法庭的要求,如果他坚持要求的话。他有权利公开。拒绝他是不可能的。这之后就要出事了。因为,坎皮恩已经认识奥哈拉将军差不多二十五年了——或者肯定有三十年了!——坎皮恩很确定奥哈拉就是个醉鬼。但他和奥哈拉又十分亲密——他是一个老派的、作风很不讲究的将军,骂起人来一套一套,但是又很有能力!这让他大大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说:“坐下,你不能坐下吗,提金斯!看到你站在那里我就不爽快!”他对自己说:“一个顽固的家伙……为什么,他不是走了吗!”他的头脑和眼睛都还停留在他刚才写下的最后一句话上,而不快的感觉仍然没有消散。他重新读了一下最后一句话:“单一控制权——在这里,这种评价很受重视,因为这对结束冲突的速度和是否成功至关重要……”

他看着这句话,喘气的同时吹了个口哨。这有点过分。没有人问他对单一控制权有什么看法,但是他决定插上一手,而且他做好了承担其后果的充分准备。后果可能很糟糕,他可能会被遣送回家。这是很可能的。甚至这样也好过可怜的普夫勒斯,这家伙手上缺人。他和普夫勒斯一起读的桑赫斯特[76]。他们在同一个团,同一天拿到了委任书。那名该死的非常好的士兵脾气太急了。虽然他手上缺人,他做得还是非常不错,在部队里有口皆碑。但是,这一定让他很焦虑,也向他手下的人施加了很多不适当的压力。总有一天——一旦天气变坏——敌军一定会突破重围。然后他,普夫勒斯,就会被遣送回家。威斯敏斯特和唐宁街的人就想这么干。普夫勒斯一直都太过于口无遮拦了。在他碰上天灾人祸之前他们不会送他回家,因为,除非他蒙受了耻辱,他一直都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如果他蒙受了耻辱,就不会有人听他的了……这是一个聪明的办法……绝巧的办法!

他把刚才正在写的纸条丢到桌子对面,对提金斯说:“看看这个,好吗?”在小屋中间,提金斯笨重地坐在牛肉罐箱子上,一位通讯员彬彬有礼地给他拿过来的。“他看起来确实衣衫不整,”将军说,“他的紧身上衣上有三块——四块油渍。他得去剪剪头发了!这事情太糟糕了。除了这个家伙以外谁都不会陷进这种事。他是个狂热分子。他就是这样,一直都是个狂热分子!”

提金斯的事情让将军非常摇摆不定,他十分犹豫。他大部分人生都和他姐姐科罗汀·桑德巴奇生活在一起,自从他从印度回国以后,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格罗比——他在印度的时候在提金斯父亲手下服役。他崇拜提金斯的母亲,她是个圣人!实际上,如果他仔细想想,他会发现他人生中最诗意的部分都是在格罗比度过的。印度并不太糟糕,但是只有年轻人才能享受那种乐趣……

实际上,前天他还在想,如果这封信真的会导致他被遣送回家,他应该申请克里弗兰议会部的工作,格罗比就在那里。算上格罗比的影响,他外甥又在那个区工作,即便卡斯尔梅恩并没剩下多少土地,再加上桑德巴赫在铁矿产区的影响,他能争取到这个工作的机会是非常大的。这样他就会让自己成为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也想过自己住在格罗比。把提金斯赶出军队很容易,这样他们——他、提金斯、西尔维娅——可以住在一起。这就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家。

因为,当然,作为一名军人他已经有点老了,除非他拿到一支作战部队,否则,对一个六十岁的人来说,军队里已经没有多少事业前途了。如果他真的拿到一支作战部队的话,他很确定高贵的、重要的政治工作还是由贵族来完成。他在印度可能比较有话语权,但是这就意味着死的时候还是个陆军元帅。

另外一方面,他有可能去的唯一一支部队——除了死掉以外,但是指挥官的健康比例还是非常高的!——就是可怜的普夫勒斯那里。这并不是支令人愉快的队伍,士兵全都精疲力竭。他决定把整件事怪到提金斯头上。提金斯,像个面粉口袋一样,刚刚看完他那封信的草稿,正抬头看着他。

将军说:“好吗?”

提金斯说:“很了不起,长官,你在这个问题上意见如此坚定。说话一定要这么坚定,否则我们就输了。”

提金斯继续说:“我很确定,长官……除非你想放弃你的统帅,改行投身政治……”